安全通道的密谈结束后,林墨感到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焦灼。老周决定向陈永清摊牌,这意味着调查将从地下转为半公开,风险与不确定性陡然增加。
然而,还没等老周找到合适的时机,事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引爆了。
这天下午,陈永清突然召集了对公业务部全体会议,连很少露面的几位老客户经理也被叫了回来。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陈永清坐在主位,面前放着一份薄薄的文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王鹏、林墨、赵伟等人分坐两侧,所有人都察觉到情况非同寻常。
“今天临时开这个会,只说一件事。”陈永清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拿起面前的文件,“刚刚,我收到了信达评估公司主动发来的函件,是关于鼎峰项目那块地的评估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赵伟脸上。
“函件里说,他们内部复核发现,最初出具的评估报告在参数选取上存在‘瑕疵’,导致评估价值‘被不当地高估’了约百分之十五。他们正式致函,撤回原报告,并愿意承担相应责任。”
“轰!”
如同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评估价值被高估百分之十五!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按照原报告,即使坚持60%的抵押率,实际的风险敞口也远远超过了安全边界!这已不仅仅是风险问题,而是涉及虚假评估、可能骗贷的严重事件!
赵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放在桌下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墨的心脏狂跳,既震惊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又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他们坚持原则,如果不是老周警觉地发现了评估师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王鹏瞪大了眼睛,看看陈永清,又看看面如死灰的赵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我操!”
陈永清没有理会下面的骚动,他紧紧盯着赵伟,语气冰冷如铁:“赵伟,这份评估报告,是你负责对接和初审的。评估公司突然来这么一出‘自查自纠’,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伟身上。
赵伟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声音尖利而变形:“陈行!这……这不可能!信达这是在推卸责任!他们肯定是评估过程出了问题,现在想甩锅!我……我完全是按照流程走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数据有问题?这跟我没关系!”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推诿。
“跟你没关系?”陈永清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张纸,“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信达评估的刘明,在你的个人银行流水里,于上周向你的一张某银行储蓄卡分三次转账,共计三十万元?备注还写的是‘咨询费’?”
什么?!个人银行流水?!
连林墨和老周都震惊了!陈永清竟然已经查到了赵伟的个人账户流水!这意味着,在收到评估公司函件的同时或者更早,陈永清就已经启动了内部调查,并且动用了远超常规的权限!
赵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喘息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十万咨询费?赵伟,你什么时候兼职给评估公司做咨询了?咨询内容,是不是就是如何‘恰到好处’地抬高那块地的评估价值,好让鼎峰能够满足我们的抵押率要求,甚至为后续争取更高额度铺路?!”陈永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真相大白!
根本不需要林墨和老周再出示他们收集的那些间接证据,赵伟与刘明之间赤裸裸的利益输送,以及其试图操纵评估价值、欺瞒银行的事实,已经铁证如山!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腐戏码震住了。平日里能言善辩、长袖善舞的赵伟,竟然真的敢触碰银行从业人员最不可逾越的红线!
“我……我……”赵伟双腿一软,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完了,一切都完了。不仅仅是工作,他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面临法律的制裁。
陈永清看着彻底崩溃的赵伟,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失望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同样处于震惊中的王鹏和林墨说道:“王鹏,林墨,你们俩现在立刻整理所有与鼎峰项目相关的资料,尤其是涉及赵伟经办和沟通的所有记录,封存待查。这个项目,无限期暂停!”
“是!”王鹏和林墨立刻应道。
陈永清又看向面如死灰的赵伟,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伟,从现在起,你被停职了。配合后续的内部审计和监察部门的调查。你的门禁卡、工牌、行内系统权限,立刻上交。”
他按下内部电话:“保安部吗?来两个人到对公业务部会议室。”
摊牌的时刻,来得如此迅猛而残酷。没有预想中的激烈交锋和证据拉锯,赵伟就在自己贪婪构筑的陷阱里,以一种近乎丑陋的方式,骤然坠落。
林墨看着被两名保安带走的、失魂落魄的赵伟,心中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充满了沉重。这就是触碰底线的下场。光鲜的银行职场之下,容不得丝毫的侥幸与贪婪。
然而,他知道,事情还远未结束。赵伟只是马前卒,鼎峰集团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郭磊是否知情甚至主导?那笔三十万的“咨询费”,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利益链条?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