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工艺协会吴理事的认可,像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暂时逼退了马魁明面上的吞并野心。槐花村的草编作坊得以继续在原有的轨道上运行,妇女们的心安定下来,生产效率甚至比以往更高。
然而,无论是远在石古镇的苏宁,还是坐镇槐花村的陆信,都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们知道,马魁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暂时的退却只是在等待更致命的出击时机。而那个神秘的“郑干事”和系统关于“异常重生者”的警报,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石古镇这边,供销社的订单稳步增加,展示柜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甚至吸引了一些周边乡镇的供销社前来打听。生意做大了,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最大的瓶颈在于生产效率。纯手工编织,即便妇女们手艺娴熟,速度终究有限。复杂的款式更是耗时良久,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而且,纯靠手工,产品的一致性也难以做到完美,偶尔会出现细微差别。
苏宁看着堆积的订单和姐妹们熬红的双眼,心中焦急。她尝试过将工序分解,让每个人负责最擅长的部分,类似流水线作业,但草编的特性决定了很多时候需要一人独立完成整体,拆分效果有限。
“要是有种工具,能提高处理藤条原料的效率就好了。”一天晚上,苏宁对着煤油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她脑海中系统的界面微微闪烁,似乎捕捉到了她的需求,但并未提供直接答案,而是模糊地推送了一些关于“简单机械原理”、“工具改良”的关键词碎片。
这给了苏宁启发。她想起顾青山院子里那些处理竹篾的简单工具,比如用来刮青、分篾的篾刀和篾尺。藤条比竹篾柔韧,但原理或许可以借鉴。
第二天,她带着几根粗藤条去找顾青山,请教如何处理能更快地使其变得柔软、均匀,便于编织。
顾青山拿起藤条,看了看,又用手掰了掰:“藤条不比竹子,纤维韧,硬刮不行,容易断。得先用水泡,再用火微微烤软,最后用木槌反复捶打,才能既去其硬,又保其韧。”他演示着古老的工序,每一步都透着经验和耐心。
“可是这样太费时了。”苏宁说出自己的困境。
顾青山沉默片刻,走到院角一个废弃的木架前,上面有一个布满灰尘、结构简单的木质器械,有点像旧式纺车的架子,但上面有几个带凹槽的滚轮和一把固定的厚背刀。
“这是我年轻时瞎鼓捣的东西,”顾青山用布擦去灰尘,“想用来给竹篾初步刮青定厚,后来觉得还是手稳,就搁置了。你这藤条比竹篾粗软,或许可以试试改改这个,用来做初步的压扁、定宽?能省些捶打的力气。”
苏宁如获至宝!这简陋的器械,正是她需要的“工具改良”的方向!她仔细研究着木架的结构,虽然粗糙,但滚轮和固定刀片的基本原理是对的。如果能用更合适的材料(比如金属滚轮),调整好间距和压力,或许真能制造出半自动的藤条预处理机!
“顾老,这个能让我试试改进一下吗?”苏宁激动地问。
顾青山摆摆手:“拿去就是,一堆破烂玩意儿。不过,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工具,也得靠手艺撑着,别本末倒置。”
带着顾青山的“破烂”和叮嘱,苏宁回到大车店,立刻找来纸笔,凭借系统关键词的提示和后世模糊的机械知识,开始画草图,琢磨如何改进。她不是工程师,很多细节需要摸索,但这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在苏宁沉浸在工具改良中时,槐花村的陆信则面临着另一重考验。
马魁明着吞并不成,开始玩起了阴的。他利用支书的职权,在一些集体资源的分配上开始给草编合作社使绊子。比如,合作社需要晾晒藤条的空地,马魁就以“规划统一使用”为名,将村头最好的一片晒谷场划给了他的心腹生产队;合作社需要购买一些煤油、铁丝等辅助材料,他去公社开会时,就暗示供销社“适当控制”对槐花村草编合作社的这类物资供应。
这些手段不算激烈,却像绵绵的针,刺得人生疼,极大地增加了合作社的运营成本和不便。陆信带着赵老憨等人据理力争,但马魁总能搬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集体利益”的旗号,让人有火发不出。
“信哥,这马魁太不是东西了!尽玩这些下三滥!”王老五气得直骂娘。
陆信脸色阴沉,他深知,这种软刀子磨人最是难受。必须想办法打破这种被动局面。他想到了苏宁信中提到省协会可能给予的支持,决定主动出击。他整理了一份材料,将合作社的发展情况、遇到的实际困难(特别是马魁的非难),以及省协会吴理事的认可,一并写清楚,准备直接向公社和县社队企业局反映情况。
这是一步险棋,可能彻底激化与马魁的矛盾,但也可能争取到上级的公正对待。
就在陆信准备材料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槐花村——石古镇文化站的那位年轻干事,受站长委派,前来考察槐花村草编合作社的生产情况,说是为后续可能的宣传积累素材。
马魁闻讯,立刻热情地接待了这位“上级”来的干事,全程陪同,介绍他的“宏大规划”,试图将草编合作社的成果也揽到自己名下。陆信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在参观作坊时,文化站干事对妇女们精湛的手艺和琳琅满目的产品赞不绝口,拍了不少照片。趁马魁不注意,干事悄悄塞给陆信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短一句话:“郑,县企管办,与马关系密切,小心。”
陆信心中巨震!果然!那个在石古镇码头出现的“郑干事”,真的和马魁有勾结!这条暗线终于清晰了一些。这不仅仅是基层的倾轧,很可能已经牵扯到了县里的关系网。
送走文化站干事,陆信的心情更加沉重。对手的能量,超乎想象。他将纸条烧掉,知道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凶险。他修改了准备上报的材料,措辞更加谨慎,但决心也更加坚定。
而远在石古镇的苏宁,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终于和一位镇上手艺不错的铁匠合作,勉强打造出了一台改进版的藤条压扁定宽机。虽然还很粗糙,效率不高,但测试那天,当坚韧的藤条经过滚轮和刀片,被均匀地压扁、定宽出来时,整个作坊的人都围了过来,发出惊叹声。
“嫂子!这玩意儿太神了!”春苗摸着那平整的藤条,爱不释手。
苏宁看着这台简陋的机器,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这是迈向工业化生产微小却坚实的一步。她不知道,与此同时,陆信在老家正面临更复杂的局面,而那个“郑干事”与马魁的勾结,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新旧技术的交替,明暗势力的较量,在七十年代末的农村土地上,悄然上演。苏宁和陆信,这对年轻的夫妻,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勇气和一点点来自“系统”的运气,在时代的浪潮中,艰难却坚定地开辟着属于自己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