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同床夜话与噩梦深渊
晚饭后,家里的热闹渐渐平息。爸爸看了看手表,起身回军分区值班。两位老爷爷聊了一下午,虽兴致仍高,但年事已显疲态。妈妈安排他们在爷爷那间朝阳卧室里抵足而眠。房间里,偶尔还传出压低了的、带着笑意的争执声,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拥挤却温暖的坑道。
宇文嫣家在康济乡,离红湖镇十几里,晚上不便回去,我便留她住下。一楼的客房妈妈和徐秋怡住了。开学后,擒龙村的青砖瓦房基本空着,遇家族大事才临时住。徐秋怡带着曹珈、曹瑶母女三人,平时就住马鞍山脚这栋新平房,爷爷说这样热闹,他喜欢儿孙绕膝。
我的卧室在二楼。昨天刚用才女比赛的奖金,咬牙换了张稍宽的席梦思床!这样我和宇文嫣挤挤,就不至于像以前,半夜有人被挤掉下床。
床边的墙上,贴满我的“高光时刻”照片:省青年舞蹈大赛领奖瞬间、国庆晚会穿齐胸襦裙起舞的抓拍……最显眼的是十大才女颁奖典礼后的大合影——李书记站中央,左手边柳青璇,右边是穿着天青色宋制褙子、笑容(有点傻气)的我,而我旁边,站着身穿笔挺军装、一脸自豪的曹湉上校。
原来那张小单人床,搬到了弟弟曹权房间。粉色厚实窗帘拉得严实,遮住外面夜色。换下的衣物胡乱堆在书桌一角,椅背上搭着几件颜色鲜艳的小旗帜(嗯,是内衣),床边鞋架上,各式皮鞋布鞋倒摆放整齐。墙上除了我的“光辉形象”,正中央还贴着 “玉女门”全体公认的掌门师尊——周慧敏大师的靓照,两边分别是蒙古国公主华筝和冯宝宝版武则天的剧照,算我审美跨越的体现。
书桌上,没有女孩子的瓶瓶罐罐护肤品——我不需要。我爱看的书堆在一起,《三国志》、《中国通史》这类硬核书籍旁边,可能就是本最新《当代歌坛》,形成奇特和谐。
在家,我习惯裸睡,觉得自在放松。宇文嫣洗漱完进来,看到我只穿内衣铺床,忍不住惊叹:“鹤宁,你皮肤真好,像牛奶一样白嫩!啧啧,你这尺码……我看至少是c罩杯了吧?真是深藏不露!”
我尴尬地拉拉睡衣,含糊应道:“嗯……医生说我这属于异常发育,算是后发……赶超吧。”其实心里清楚,这跟异常发育关系不大。
宇文嫣噗嗤一笑,躺到床里边,打趣:“我觉得医生瞎说!难不成我们八九岁悄悄发育时,你这身体还在‘冬眠’?然后一到年纪就猛地窜起来了?”
我讪讪笑笑,没接话。我怎能告诉她,十二岁前,这具身体从生理结构上讲,还是个男儿身呢?这秘密,如我眉心朱砂痣和灵魂深处的帝君,是无法与人言说的核心。
我们熄了灯,并排躺柔软新床上。黑暗中,话题从天马行空的闲聊,渐渐转向更严肃内容。不知怎么,聊到了我前段时间苦心钻研、侥幸在校刊发表的 《论北周武帝改革之得失与关陇集团的形成》。
我们讨论北周武帝宇文邕的雄才大略,讨论府兵制利弊,讨论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声音渐渐低下去,睡意如温柔潮水,将我们淹没。
然而,安稳睡眠并未持续太久。
半夜时分,那该死的、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我又掉进了那个循环无数次的噩梦深渊……
阴暗、潮湿、散发霉味的小巷……几只粗暴的手死死按住我,让我动弹不得。曹否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带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笑容。
“曹否!你别乱来!我……我可是你小姑!你这样做是乱伦!是畜生行径!”我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哭喊,挣扎,却感觉浑身软绵绵,使不上一点力。
“嘿嘿,小姑?谁知道?打扮得这么骚,不就是给男人玩的吗?”他的手粗暴撕扯我的衣服,冰冷空气接触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不要啊!你走开……救命!谁来救救我!爸爸!哥哥!萧逸!救救我——”绝望呼喊卡在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破碎呜咽。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助,仿佛要永远沉沦在这片黑暗。
“鹤宁!鹤宁!醒醒!你怎么了?”
一阵急促呼唤和摇晃将我从梦魇强行拉出。我猛地睁眼,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全是冷汗,心脏跳得像要炸开。窗外微弱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勾勒出宇文嫣担忧的脸庞。
“做噩梦了?”她打开床头灯,温暖光线驱散些许恐惧,她递给我纸巾,“吓死我了,你刚才又哭又喊,浑身都在抖。”
我接过纸巾,胡乱擦脸和脖子上的冷汗,喉咙干得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下意识裹紧被子,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那个噩梦,就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每一次撕开,都鲜血淋漓,提醒我曾遭遇的屈辱恐惧,也提醒我,灵魂深处那位帝君降下神罚时,那焚尽一切的怒火。
宇文嫣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我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夜色深沉,寂静中,只有我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