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殊转回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狞笑的得意。
“你知道法国医学生第一年的淘汰率有多高吗?那是真正的地狱之门,我靠着咱爸砸钱请的私教团队,才勉强没在第一年就被遣返。后面去医院实习,那更是……每天站着都能睡着,法语骂人水平倒是突飞猛进。”
她掰着手指头数:“被傲慢的主任医师当众骂哭是家常便饭,连续三十六小时on call是基本操作,还有那些难缠的病人……啧。”
最后还是给自己挽了个尊,“不过,也挺充实的。至少比在家里跟你斗有意思多了。”
顾诗韵沉默地开着车,她想起自己这些年,在生意场上周旋,应付蠢蠢欲动的父亲和时不时帮倒忙的丈夫,平衡家族里各方势力,赚来的钱,转手成了源源不断的学费和生活费,汇往了大洋彼岸。
此刻听到顾盼儿用这种语气说起那段“地狱”生活,她心里竟生出一种荒谬的平衡感——看来,谁都不容易。
“现在呢?”她问,“回来有什么打算?”
“上班啊。”明殊说得理所当然,“就我以前常住的那家医院,熟门熟路。爸妈不是早打点好了吗?”
车子平稳地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顾盼儿利落地下车,从后备箱拿出行李。
“走了。”她冲顾诗韵摆摆手,“晚上见,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谢谢你啊,这些年……给我“挣”的学费。”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根针,轻轻扎了顾诗韵一下,让她没忍住面目扭曲。
她就这么看着顾盼儿拖着行李箱,挺直背影走进公寓大楼。自己则是靠在方向盘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们之间那笔糊涂账,似乎也在这漫长的时光和各自的征途中,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第二天,顾盼儿准时出现在那家她无比熟悉的私立医院。穿上白大褂,别上崭新的胸牌——顾盼儿 医生。
真正的牛马生涯正式开始。
……
多年后,顾家老宅的餐厅。
顾父顾母已退休多年,两人正凑在一起,戴着老花镜研究新买的盆栽,岁月静好。
“说了少浇点,你这是养花还是淹花?”
“哎呀,多点水长得快嘛……”
“快什么快,根都要烂了!”
餐厅门被推开,顾诗韵一脸疲惫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她的丈夫傅铭轩。傅铭轩手里捧着一个极其夸张、镶满水钻的汽车模型,兴高采烈:
“韵韵你看!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限量版!放在你办公室桌上,霸气!”
顾诗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我办公室是谈生意的地方,放个这么……闪亮的玩具,客户会觉得我们公司不太专业。”
“这怎么是玩具呢!”傅铭轩一脸受伤,“这是艺术!是工业之美!摆着还能招财……”
顾诗韵懒得再辩,揉着太阳穴坐下,只觉得比开一天董事会还累。
这时,玄关传来动静,已经升级为医院骨干、但看上去比谁都像难民的明殊,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出现了。
她挎着个脸,活像全世界都欠她钱,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系统没给她做局,但她自己还是往这个大坑跳了下去了。
“不好意思,下了台急诊手术,晚了。”她声音沙哑,一屁股瘫在椅子上,连打招呼的力气都欠奉。
顾母立刻心疼了:“哎哟,盼儿回来了!累坏了吧?快,喝口汤暖暖。”
自家医院就是这点好,保安系统顶尖,绝对没有医闹敢近顾医生的身——毕竟院长见到她都客气三分。
但架不住病人多、病情杂,纯粹的体力精力消耗,就能把人榨干。
明殊有气无力地拿起勺子:“感谢医院是自家开的,不然以我这种服务态度,早被投诉下岗了。”
她瞥了一眼对面试图把汽车模型偷偷放到酒柜顶上的傅铭轩,和一脸生无可恋的顾诗韵,扯了扯嘴角,“看来今天有人比我更心累。”
亏她回来前,还把傅铭轩分析个八百遍,把他当做幕后黑手什么的,感情是个二百五。
顾诗韵冷哼一声,没接话。傅铭轩却像是找到了知音,凑过来:“盼儿,你说,我这个模型是不是很有收藏价值?放你姐办公室是不是能提升格调?”
明殊眼皮都没抬,专业点评:“从医学角度看,过于闪亮的物体容易分散注意力,诱发焦虑。”
“建议放你自个儿书房,独自欣赏,以免影响顾诗韵……以及她手下员工的心理健康,从而间接影响我的分红。”
傅铭轩:“……”
顾诗韵难得地对妹妹投去一个“说得对”的眼神。
饭菜上桌,气氛微妙地和谐。顾父顾慈祥地给两个女儿夹菜,虽然总是夹错她们不爱吃的,连给陪伴数十年的妻子,他都夹错了菜。
哦,这里还有一个二百五。
家族企业能支撑这么多年,前靠祖父,后靠顾诗韵。
明殊扒拉着饭,吐槽:“我们科老张,他老婆今天生日,他还在手术台上站着呢。到我这儿,算是提前下班了。”
顾诗韵也叹气:“我也这是推了个饭局才赶回来的。最近项目吃紧。”
傅铭轩立刻接话:“再忙也要注意身体!韵韵,我给你订了个最新款的按摩椅,明天就送到办公室!”
顾诗韵:“……”
吃完饭,顾盼儿几乎是飘着离开,回到自己附近的公寓挺尸。
什么新一代的天才医学家,她是想都不敢想,只希望能多两个假期。
她突然特别羡慕分身,只需要努力收集物资放在空间里,为下一个世界做准备。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主行动。
比如,去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享受美食,美男和豪宅……
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发,明殊绝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