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奇点崩裂的巨响仍在空气中回荡,扬起的尘埃与逸散的能量碎片尚未完全落定。
离得最近的爱丁堡第一个反应过来踉跄着扑到贝尔法斯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姐姐从郑凯因已然松脱无力的臂弯中抱起。
“贝法!”爱丁堡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着贝尔法斯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沾染血污的女仆装,心如刀绞。
贝尔法斯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视野模糊,耳鸣不止。她感受到爱丁堡的触碰,用尽微弱的力气,气息游离地吐出字句:
“先……别管我……指挥官……和陛下……要紧……”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腔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
另一边,厌战几乎在同时单膝跪地,动作却异常沉稳。她伸出双手极其轻柔地将伊丽莎白女王从郑凯因另一只手中接过。
小女孩般的女王双目紧闭,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颊,华丽的裙装破损不堪,但令人稍感安心的是,她裸露的皮肤上除了灰尘和少许擦伤,并无明显外伤,呼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
赫敏、卡律布狄斯、斯库拉、黛朵、天狼星几位女仆迅速围拢过来,她们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但常年训练形成的素养让她们的动作依旧保持着基本的条理。
有人协助厌战稳定住伊丽莎白的身体,有人试图检查贝尔法斯特的状况,还有人则警惕地环顾四周这片刚经历过空间撕裂的混乱区域。
“英仙座!”斯库拉的声音冷静而急促,她看向在场唯一的医疗型舰娘。
英仙座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她快步上前,舰装上的医疗模块迅速展开,一个标准但内容丰富的急救包被取出。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郑凯因身上。他身下汇聚的暗红色血洼触目惊心,整个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到极点。
没有丝毫犹豫,英仙座跪在郑凯因身侧,首先检查他仍在汩汩冒血的右手。那处贯穿伤惨不忍睹,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扭曲的金属骨骼断茬。
她熟练地用止血钳处理活动性出血点,然后敷上大量凝血凝胶和抗菌敷料,再用绷带进行加压包扎。整个过程快速而精准,尽管她的眉头始终紧锁。
处理完右臂,英仙座的目光移向郑凯因的脸部。指挥官的脸颊上糊满了半凝固的血痂,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轮廓。
她以为只是左脸颧骨附近有严重的撕裂伤,于是拿出消毒棉球和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血污一点点被拭去,露出了皮肤……然后是眼眶……
英仙座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手中的镊子夹着的消毒棉球,“啪嗒”一声掉落在郑凯因染血的胸膛上。
她看到了什么?
那不是一个伤口。
那是一个……空洞。
一个深邃、漆黑、边缘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断裂神经束和少许碎裂骨茬的……空洞。
指挥官的左眼……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英仙座的脊椎窜上头顶,让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悲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窒息。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失声尖叫出来,但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痛楚。
“英仙座?!怎么了?!”斯库拉第一个察觉到她的异常,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失手掉落的器械,心脏猛地一沉。
黛朵和天狼星也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手已经按在了舰装武器上。
周围其他正在警戒或协助撤离的舰娘,如企业、新泽西、大黄蜂、内华达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以为有隐藏的敌人发动了偷袭。
“指……指挥官……”英仙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指……指挥官的左眼……没……没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劈中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什么?!”斯库拉失声尖叫,扑到郑凯因身边,当她看清那个血肉模糊的空洞时,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黛朵的眼泪瞬间决堤,天狼星紧咬着下唇,眼中充满了狂暴的怒火和深切的悲伤。
就连最为沉稳的厌战,抱着伊丽莎白的手臂也微微收紧了几分。
新泽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主炮炮管微微颤抖。企业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大黄蜂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一股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凉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撤离点。
英仙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胃里的不适。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指挥官的生命危在旦夕。
她颤抖着重新拿起镊子和消毒棉,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空洞周围的血污和碎屑。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如刀绞,但她强迫自己的手保持稳定。
清创完毕,她拿出大量的止血海绵填塞进去,然后用厚厚的无菌纱布和绷带,将整左眼区域严密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中,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郑凯因染血的衣襟上。
为了缓解郑凯因可能承受的巨大痛苦,尽管他现在处于深度昏迷,英仙座颤抖着从急救包里取出一支吗啡注射剂,小心地推进他左臂的静脉。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但看着那被严密包裹起来的头部,心中只有无尽的痛楚和担忧。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沉默卫士般守在郑凯因身边的杰顿,其面部巨大的发光器官骤然爆发出极其刺目的黄光。
它猛地抬起头,望向灰暗的天空,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如同警报般的嗡鸣。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无尽暴戾与毁灭气息的咆哮,撕裂了沉闷的空气,从天穹之上滚滚压下。
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抬头望去,只见那倒悬的、覆盖着暗沉甲壳的鹦鹉螺状巨影——异生兽梅嘎福拉什——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魔神,再次降临。
它庞大的身躯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光,投下令人绝望的阴影。四只猩红的复眼如同燃烧的血月,冰冷地锁定了下方渺小如蝼蚁的舰娘们,以及她们拼死守护的伤员。
“大家快撤!!”企业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死寂。她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舰装瞬间展开,甲板上的舰载机引擎发出怒吼。
“新泽西!正面火力压制!掩护撤退!其他人,带上伤员,立刻向海岸线方向撤离!快!!”
命令清晰明确。新泽西第一个响应,她抹去嘴角因之前冲击留下的一丝血痕,眼中燃起熊熊战意。
“混蛋东西,还没完没了了!”她娇叱一声,身后庞大的舰装发出机械运转的轰鸣,所有导弹发射舱盖瞬间开启。
“全弹发射!掩护大家!”
咻咻咻咻——!!!
数十枚拖着长长尾焰的导弹如同愤怒的蜂群,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不同的角度、以极高的速度射向悬停在空中的梅嘎福拉什。
新泽西的目标很明确,不求杀伤,只求制造最大的混乱和光热干扰,为同伴争取宝贵的撤离时间。
然而,梅嘎福拉什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它螺壳顶部那对巨大的、如同珊瑚又似闪电的犄角,骤然亮起刺目的猩红色光芒。
滋啦——!!!
没有预兆,无数道狂暴的猩红色闪电,如同倾盆暴雨般从它的角上迸发出来。
这些闪电并非自然界的存在,它们扭曲、跳跃,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精准地拦截在每一枚来袭导弹的路径上。
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高空炸响,化作一团团巨大的火球。
冲击波和碎片四散飞溅,却连梅嘎福拉什的甲壳边缘都未能触及。新泽西的饱和打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该死!”新泽西狠狠啐了一口。
“舰载机编队!升空!攻击它背部!”企业果断下令。大黄蜂等航母舰娘立刻响应,迅速升空,试图绕过正面的闪电防御网,攻击梅嘎福拉什相对薄弱的螺壳连接处或那些蠕动的触手根部。
与此同时,乔治五世、豪等战列舰娘也怒吼着开火。巨大的主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穿甲弹和高爆弹划破长空,狠狠砸向梅嘎福拉什的正面甲壳,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为舰载机编队创造机会。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梅嘎福拉什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以螺壳尖端为轴心,开始高速旋转。
起初只是缓慢的转动,但速度在瞬息间便提升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它那覆盖着暗沉甲壳的躯体,瞬间化作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恐怖绝伦的超级龙卷风。
呜——嗡——!!
高速旋转带起的飓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地面飞沙走石,连稍小的建筑残骸都被轻易卷起、撕碎,更可怕的是,在旋转的同时,梅嘎福拉什再次释放出那令人心悸的婴儿般尖锐嚎叫。
这声音仿佛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的脑海深处,在场的每一位舰娘,都感觉自己的头颅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搅动。
剧烈的精神冲击让她们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般的头痛瞬间剥夺了她们对舰装的精细操控能力。
刚刚升空的舰载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纷纷失控坠落;正在瞄准的战列舰主炮炮口剧烈晃动,射出的炮弹严重偏离目标;甚至连维持自身平衡都变得极其困难。
而这,仅仅是开始。
高速旋转形成的龙卷风核心,那猩红色的恐怖电流再次涌现,这一次,电流不再是分散的闪电,而是如同无数条赤红的毒蛇,缠绕、融入到了狂暴的龙卷风之中。
刹那间,一个前所未见的、融合了物理撕裂与能量湮灭的终极杀招诞生了——赤红电流龙卷风!
狂暴的飓风撕扯、粉碎着卷入其中的一切物质,而缠绕其上的猩红电流则如同亿万把高频电锯,将物质在分子层面彻底分解、湮灭。
风眼处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和能量波动。这个死亡漩涡的体积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直径迅速突破两百米、三百米……它所过之处,大地被犁开深沟,残存的建筑如同纸糊般被彻底粉碎、气化。
整个大不列颠群岛,仿佛都在这灭世般的风暴面前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英仙座抱着昏迷的郑凯因,正和赫敏、卡律布狄斯一起,搀扶着勉强能走的贝尔法斯特,在厌战抱着伊丽莎白、斯库拉、黛朵、天狼星等人的护卫下,拼命向相对完好的海岸码头方向撤离。
然而,那赤红龙卷风产生的恐怖吸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巨手,从身后死死拽住了她们。
英仙座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双脚几乎要脱离地面,怀中的郑凯因变得异常沉重,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坚持住!”厌战怒吼着,试图用身体挡住部分风压,但她的身形也在狂风中摇晃。
眼看那吞噬一切的赤红风暴边缘,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经扫到了她们身后不足百米。
狂暴的气流卷起的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子弹般呼啸而过,在舰装上擦出刺眼的火花 ,绝望的气息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精神链接,如同黑暗中亮起的萤火,瞬间跨越了空间,连接到了静立不动的杰顿身上。
是郑凯因!即使在深度昏迷和重伤濒死的边缘,他那强大到近乎本能的意志力,以及对守护的绝对执念,再次被激发出来。
他感应到了那灭顶之灾,感应到了伙伴们的绝望。
“Z——tonn——!!!”
杰顿面部巨大的发光器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黄光!它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身体在瞬间开始急剧膨胀、巨大化。
转瞬之间,一个顶天立地的、如同山岳般的宇宙恐龙杰顿,屹立在了赤红龙卷风与撤离的舰娘们之间。它那覆盖着坚硬甲壳的身躯,散发出强大的气息。
面对席卷而来的灭世风暴,杰顿没有丝毫犹豫。它双臂交叉于胸前,全身的能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嗡——!!!
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到足以笼罩大半个大不列颠群岛的、呈现出完美结构的杰顿屏障,瞬间在它身前展开。
屏障散发着温暖而坚韧的金黄色光芒,如同天神降下的叹息之壁,横亘在毁灭风暴之前。
轰隆隆隆——!!!
赤红电流龙卷风如同狂暴的洪荒巨兽,狠狠地撞上了杰顿屏障。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仿佛天地崩裂,狂暴的飓风与湮灭电流疯狂地撕扯、鞭打着金色的屏障。
屏障表面瞬间荡漾起剧烈的涟漪,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金黄色的光芒在赤红风暴的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杰顿巨大的身躯在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它交叉的双臂肌肉贲张,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下沉。
它在用身体和全部的能量,硬抗着这毁天灭地的力量。
屏障内,被英仙座抱在怀中的郑凯因,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
两股殷红的鲜血,如同小溪般从他堵塞的鼻腔中汹涌流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绷带和英仙座的手臂。
他承受着通过精神链接传递过来的、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他的大脑如同被放在锻锤下反复敲打,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指挥官!”英仙座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痉挛和那滚烫的鼻血,心痛得无以复加,却无能为力。
“坚持住啊!杰顿!”新泽西、企业等舰娘也停止了攻击,她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金色的屏障在风暴的肆虐下苦苦支撑。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屏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金色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终于——
咔嚓!嘣——
一声清脆而绝望的碎裂声响起,紧接着是如同玻璃幕墙彻底崩塌般的轰鸣。
坚韧无比的杰顿屏障,在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冲击后,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飞舞的金色光屑,瞬间被狂暴的赤红风暴吞噬、湮灭。
失去了屏障的保护,杰顿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
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悲壮的咆哮,坚硬的外骨骼甲壳在赤红电流和狂暴风压的双重绞杀下,寸寸碎裂、崩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玩偶,在风暴中扭曲、变形。
最终,在一阵刺目的、充满不甘的黄色强光爆发后,杰顿那山岳般的身躯彻底解体,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黄色粒子,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在赤红的风暴中飘散、消逝……最终,一枚黯淡无光的杰顿胶囊,“叮”的一声,无力地掉落在郑凯因身边不远处的焦土上。
而失去了这最后的屏障,赤红电流龙卷风被阻挡后积蓄的恐怖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
轰——!!!
肉眼可见的、混杂着赤红电流和狂暴风压的冲击环,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扩散开来。
“防御!!!”企业声嘶力竭地大吼。
所有舰娘在瞬间将心智能量力场撑到极限,试图抵挡这毁天灭地的冲击。
然而,这冲击的力量远超想象!
噗!噗!噗!
如同肥皂泡被戳破的声音接连响起!实力稍弱的轻巡舰娘她们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狠狠掀飞出去,惨叫着摔落在远处的废墟中,舰装光芒黯淡,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力。
即便是战列舰和航母们,她们的舰装也在剧烈闪烁、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泽西、企业等人被冲击波推得连连后退,双脚在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嘴角溢出了鲜血。
而处于冲击波正前方的英仙座、厌战等人,承受的压力最为恐怖。
英仙座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她的心智能量力场上,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碎裂。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作用在她身上,她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战列舰迎面撞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怀抱着郑凯因,被这股巨力直接抛飞出去,同时,冲击波掀起的狂暴气流,将周围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彻底摧毁。
无数巨大的钢筋混凝土块、断裂的钢梁、破碎的玻璃幕墙,如同暴雨般从天而降。
英仙座重重地摔倒在地,怀中的郑凯因也脱手滚落一旁。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剧痛,舰装核心因为过载冲击而暂时宕机,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
她绝望地抬起头,看到一块足有卡车大小的、燃烧着火焰的建筑物穹顶碎片,正带着死亡的呼啸,朝着她和旁边昏迷的郑凯因当头砸下。
“不——!!!”英仙座发出绝望的悲鸣,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一个沉重而温暖的身体,猛地扑在了她的身上。
是郑凯因!
不知何时,他竟然在昏迷中再次被强烈的危机感唤醒了一丝意识,或许是守护的本能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左臂,支撑着身体,如同护雏的猛禽,将英仙座死死地护在了自己身下。
轰隆!!!
燃烧的穹顶碎片狠狠砸落!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全部作用在郑凯因的背上!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痛吼从郑凯因喉咙里挤出。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英仙座惊愕的脸庞。
但他弓起的脊背,如同不屈的礁石,硬生生抗住了这致命的一击,碎裂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砸在他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未能将他彻底压垮。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英仙座撑起了一片狭小的、染血的生存空间。
“指挥官!!!”英仙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被鲜血和尘土覆盖、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左眼处还包裹着厚厚渗血绷带的脸,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从未如此刻般,感受到一种震撼灵魂的守护力量。
……
与外界毁天灭地的战场相比,位于大洋深处的塞壬主基地内部,弥漫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核心实验室内,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观察者坐在巨大的全息操控台前,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和玩味的俏脸,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她的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巨大的光屏。屏幕上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显示着从大不列颠群岛附近海域收集到的、关于梅嘎福拉什异次元隔绝空间的海量信息——空间曲率畸变、能量潮汐波动、维度膜褶皱参数、信息熵异常指数……每一项数据都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
她的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修长的手指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旁边辅助运算的几台高速量子计算机的散热风扇早已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机箱外壳烫得能煎鸡蛋。然而,观察者紧锁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的迹象。
“不对……还是不对……”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将刚刚推导出的一长串复杂空间方程狠狠划掉,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那原本柔顺的银白色长发,此刻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能看到几根掉落在操控台上的发丝。
她已经不眠不休地计算了整整五天五夜。
五天!整整一百二十个小时!她调动了基地几乎所有的算力,尝试了无数种数学模型和空间理论,试图破解梅嘎福拉什那诡异的空间隔绝屏障,推导出进入其内部异次元战场的空间坐标变换公式。
然而,结果是毛都没有。
梅嘎福拉什的空间隔绝手段,其复杂程度远超她的预期。那并非简单的空间折叠或相位转移,而是一种融合了高维信息扰动力场、现实稳定锚干扰以及某种未知的、基于异生兽因子的生物空间拓扑学的混合技术。
其变化规律之诡异、参数之繁多、相互耦合作用之复杂,简直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浸了水的毛线团,根本找不到头绪。
观察者甚至开始怀疑,这种空间结构是否真的能用现有的数学语言完整描述?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不断自我演化的空间迷宫。
什么都有可能骗人,战场情报可能有误,能量读数可能有干扰,什么都会欺骗你但唯独数学不会!
数学推导这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一个从无到有的、能够精准描述这种前所未见空间现象的数学公式和定理,绝不是依靠超强的计算机算力堆砌就能完成的。
它需要的是那种灵光一现的、突破性的思维,是那种能够洞察空间本质的、近乎直觉的数学美感。
而郑凯因能在那种极端条件下推导出来梅嘎福拉什的隔绝空间变化公式,只能说郑凯因的数学能力含金量还在上升。
“啧……”观察者烦躁地咂了下嘴,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咖啡,仰头灌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
“噗嗤——!哗啦——!”
一阵不合时宜的、带着气泡翻腾和液体喷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只见净化者不知何时溜达到了观察者旁边,她似乎觉得气氛太沉闷,想开罐塞壬特制的“高能碳酸兴奋剂”提提神。
结果因为摇晃过度,加上这种饮料本身就气特别足,在她拉开拉环的瞬间,褐色的、冒着气泡的液体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好巧不巧,这充满气泡的“可乐”喷泉,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观察者面前操控台上,几张写满了她最新推导公式和关键参数的、还未来得及录入系统的纸质演算稿上。
褐色的液体迅速浸透了脆弱的纸张,模糊了上面密密麻麻、凝聚了观察者五天心血的数学符号和推导过程。几个关键的微分算子瞬间化开,变成一团无法辨认的墨渍。
净化者手里拿着还在“嗤嗤”冒气的罐子,保持着开罐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从漫不经心瞬间变成了呆滞。
观察者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她那原本因为疲惫和烦躁而显得有些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色——先是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变得惨白,随即因为滔天的怒火涌上头顶而涨得通红,接着又因为极致的憋屈和愤怒而隐隐发青,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铁青的紫色。
整个实验室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辅助操作的塞壬低级单位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连运转的仪器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净化者看着观察者那张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精彩纷呈的脸,以及那双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猩红眼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干笑一声,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呃……那个……观察者,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这饮料气太足了,我也没想到……”
“净——化——者——!!!”
观察者终于爆发了!积压了五天五夜的挫败感、焦躁感,在这一刻被净化者这愚蠢到极点的事故彻底点燃,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时那种慵懒或玩味,而是充满了尖锐到破音的、足以震碎玻璃的愤怒咆哮,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都因为她爆发的精神波动而剧烈闪烁起来。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白痴!无可救药的家伙!!”观察者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那几张被彻底毁掉、还在滴着褐色液体的演算稿,狠狠摔在净化者脸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五天的心血!是可能破解那个该死空间的关键线索!现在全没了!全被你这一罐破饮料毁了!!”
净化者被纸团砸得一个趔趄,脸上沾满了粘稠的饮料和墨水,狼狈不堪。她自知理亏,缩着脖子试图辩解: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几张纸而已,你再算一遍不就好了……”
“再算一遍?!”观察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净化者的鼻子,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以为这是什么?!小学生的算术题吗?!那是需要高度专注和灵感的高维空间推导!
每一个符号,每一个参数的变化都可能影响全局!现在思路被打断了!关键节点被模糊了!你让我怎么再算一遍?!啊?!”
她越说越气,抄起操控台上一个冰冷的金属数据板,劈头盖脸地就朝净化者砸了过去!
“我让你喝!我让你手贱!我今天非得好好‘净化’一下你这个脑子里全是碳酸气泡的蠢货不可!!”
净化者尖叫一声,抱头鼠窜:“哇啊啊啊!观察者你冷静点!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啊!零大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零大人现在只想把你这祸害回炉重造!给我站住!!”
深海基地的核心实验室内,瞬间上演了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战。观察者彻底抛弃了平日的优雅和神秘,化身狂暴的复仇女神,拿着各种顺手的东西(数据板、能量液瓶子、甚至一个沉重的接口转换器)疯狂追打抱头鼠窜、连连求饶的净化者。
乒乒乓乓的砸击声、净化者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声、以及观察者愤怒的咆哮声,在基地的走廊里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