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截任务已经结束,天边的余晖在水面铺开一层橙红色的光。甲板上,三道熟悉的身影聚在一处,仿佛是无声默契一般。
布吕歇尔率先打破寂静,她一向藏不住情绪,眼睛闪着比夕阳更亮的光:“你们说……那个东煌小说里的诸葛亮,不就是这样的吗?运筹帷幄,料敌于先,什么意外都被算到,仿佛命运都在他手里。”
她说着,双手忍不住比划,“今天的一切就像照着他的手稿在演出一样。真不敢想,居然真有这样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热切与崇拜,眼神还在不安分地闪动,像是急切想把心里的好奇都倒出来。
希佩尔冷哼一声,把手抱在胸前,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哼,别说得那么夸张。他只是……运气好罢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她微微侧过脸,耳尖却在余晖中透出可疑的红。
布吕歇尔转过头来,眨巴着眼睛:“运气好?可是姐姐你也知道,那些突发状况,他全都有对应的对策呀!几十种备选,一环扣一环,就连最顽固的突围路线都被提前堵死了。这不是运气,是真正的算计!”
希佩尔被逼得无话可说,嗫嚅了两句,最后硬着脖子憋出一句:“反正……我没说他差!只是——别一副神乎其神的样子。被夸得太多,他尾巴该翘天上去了。”
“啊啦~”一直在旁静静听着的欧根终于插话,她靠在护栏上,银发在暮光里折射出淡淡的光泽,嘴角挂着惯常的戏谑笑意。
“希佩尔,你的脸可比你的嘴更诚实呢。怎么?不敢承认自己心里其实很佩服吗?”
“什、什么——谁说我佩服了!”希佩尔猛地转过身来,语气急切,恼羞成怒地盯着欧根。可偏偏那微红的脸庞,让反驳显得毫无说服力。
布吕歇尔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愉快:“果然是这样呀,姐姐你也觉得他厉害吧?我就说嘛,能让我想起诸葛亮的人,不可能只是‘运气好’。”
希佩尔气得咬牙,却找不出合适的反驳,只能狠狠跺了一下脚:“你们两个——真是的!”
欧根轻笑,缓缓直起身,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其实我倒觉得,这样的人才,光让他帮忙几次任务未免太浪费了。”她的目光悠长而深意十足。
“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把这个小熊拐到铁血来。拥有这样的大脑,真是太让人心动了。”
布吕歇尔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赞成!要是能常常在身边学习,我一定能变得更厉害!”
“你们……”希佩尔愣了愣,脸色更红,声音却强硬起来,“开什么玩笑!随便说什么‘拐走’的话……他、他才不会跟你们走!”
欧根笑得更愉快了,慢悠悠地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挑衅似的说:“哦呀?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是在替他保留呢?希佩尔,你啊,真是可爱得很。”
“欧根!”希佩尔猛地往后退开,捂住泛红的脸,语气乱了分寸,“别、别胡说八道了!”
布吕歇尔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看着这一幕满脸的兴致,好似看到了某种难得的乐趣:“果然,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被他吸引嘛。姐姐你就承认吧——他真的很了不起。”
甲板上的余晖最终完全消散,海面上浮起一层沉静的夜色。布吕歇尔兴致未减,还在和欧根絮絮叨叨,而希佩尔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嘴里说着“别提了、烦死人了”,却还是随着两人一起往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三人的脚步在金属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任务结束后的松弛感。可她们知道,松弛只是一瞬,下一个任务正在逼近。
当指挥部的大门缓缓推开时,眼前的一幕让三人同时愣住了。
——郑凯因,正坐在会议桌前,双手揉着太阳穴。那双眼睛肿胀得像是两颗核桃,被重度缺眠压得泛着暗红。
即便如此,他仍在屏幕前批阅着一份份报告,光标随着他的意识在战术图上不断调整,预演线路、标注补给点。
布吕歇尔第一个走上前去,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讶:“天哪……你的眼睛……”
希佩尔皱起眉,刚想开口训斥“你这家伙把自己当什么了”。
却在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声音硬生生卡住,最后只能用冷硬来掩饰关心:“哈……看起来你还真是个拼命三郎啊。”
欧根则是饶有兴致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散落一桌的战术演算稿和备用预案上,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换成了少见的认真:
“原来如此……怪不得每一步都像是被写好的。你竟然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郑凯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翻动下一份资料。
事实上,她们所看到的,仅仅是表面。
指挥大军团协调作战可是很耗人的,过去两个多星期里,他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小时。
人类的躯体早该崩溃,可他毕竟是经过改造的存在,硬生生用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
他要指挥的不只是舰娘们的海上作战,还要协调人类陆军的推进、后勤的物资运输、人道主义通道的开辟。
每一环都牵一发动全身。哪怕他自己愿意承担风险,却绝不允许手下的姑娘们受伤。
还有人类由于初次面对北非之星,陆军方面极大的不对等战斗,他也要去提供建议,同时进行远程的火力支持,那怕他海军的……毕竟再不帮,联军真的是屎都快被北非之星都给打出来了,如果没有,那是因为他们拉的干净……
而且你收到的信息是落后的,但是你的指挥又绝对必须是超前的,于是他将所有战术在脑机中反复演算千百次,每一步都要推演到极致,所有可能的意外都要列出备用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而最让三姐妹惊讶的是,他身边竟没有任何女仆在照料。
“奇怪,不是应该有皇家女仆们在这里吗?”布吕歇尔小声嘀咕。
答案很快浮现。
指挥部另一侧的门口,几道熟悉的身影聚在一起。斯库拉正叹着气,手里端着未送出的热茶;黛朵抱着药箱,一脸担忧;天狼星低着头,指尖紧张地搅动着裙摆;
贝尔法斯特依旧保持优雅,但眼底的担忧一览无余。至于赫敏与卡律布狄斯,这两位新来的女仆,则站在稍远处,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安。
布吕歇尔好奇地凑了过去:“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为什么不进去照顾他?”
斯库拉苦笑着摇摇头:“主人不允许。他下达了军令,任何女仆不得在任务期间打扰他的思考。”
“军令?”希佩尔挑起眉毛。
黛朵低声补充:“是的……哪怕我们想要强行留下,主人也会把任务分派给我们,让我们无从拒绝。”
天狼星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隐忍的急切:“我只是想在主人身边……哪怕帮他递一杯水也好。但、但他把我派去了外围的补给检查。明明……我、我很想留在他身边……”
贝尔法斯特则冷静陈述:“这就是主人的作风。他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也不愿我们因担心他而分心。可是……若是这样持续下去,他的身体必然会先垮掉。”
赫敏和卡律布狄斯对视一眼,仍然难以置信。卡律布狄斯小声说:“原来……他就是那种人啊……哪怕牺牲自己,也要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赫敏咬着唇,眼神坚定:“可这样,真的太危险了。”
希佩尔听完,心口猛地一紧。她原本还想讽刺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紧拳头,硬是用冷硬的表情掩盖那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布吕歇尔则满是崇拜地望着郑凯因的背影:“果然……和诸葛亮一样,把所有的可能都算到了。他甚至连我们的担心也算进去了,所以才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欧根抬手扶了扶额,长叹一声:“真是个危险的习惯啊……他这么做固然能让局势完美运转,但迟早会把自己逼到绝路。”她的语气第一次没有调笑,而是带着发自内心的赞叹与担忧。
会议室的灯光下,郑凯因依旧在沉默地处理下一份情报,手指划过光屏,战术推演不断闪烁。那副身影在三姐妹和女仆们眼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空气一度安静到只能听见屏幕的轻微嗡鸣声。
终于,贝尔法斯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屈膝行礼:“主人……新的任务文件已经送达。请您务必……”
她顿了顿,最终只是轻声补上一句,“务必保重身体。”
郑凯因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低沉:“放在桌上吧。”
她轻轻放下文件,眼神却久久停留在他脸上,才缓缓退回原位。
布吕歇尔咬了咬唇,小声对欧根和希佩尔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帮他一点?”
欧根眯起眼,微微一笑:“帮忙当然要帮。不过,方式得挑好。否则只会被他赶出去。”
希佩尔沉默了一瞬,冷哼一声:“哼……总之,我才不是担心他。只是……如果他倒下了,我们的战线也会乱成一团。这种蠢事,我可不允许发生。”
她说着,眼神却紧紧盯着郑凯因那双肿胀的眼睛,心底涌上的情绪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压下。
夜色渐深。指挥部里,灯光依旧亮着。郑凯因继续在疲惫中坚持,女仆们徘徊在门外,三姐妹则在一旁静静观察。
这一夜,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可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人为了所有人,正在用自己的身躯与意志,硬生生撑起一整个战场。
而下一个任务,正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