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高大的身躯甚至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
整个宴会厅门口区域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度。
离得近的宾客都感到一阵心悸和寒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谢沉舟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衍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额头的冷汗。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管好你的人。”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
谢沉舟向前迈了一步。
他牵着林砚秋的手走过顾衍的身边,将声音略微降低了一点儿,“顾家最近,似乎不太平。”
顾衍猛地一转头。
谢沉舟看见他骤缩的瞳孔,语气微微一顿。
良久,他仿佛洞穿了顾衍极力隐藏的虚弱和麻烦,“顾总最好……谨言慎行,低调行事,有些把柄,抓起来并不费力。”
若是说谢沉舟刚才轻声的话是一句提醒。
那这句话就是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仅是为林砚秋正名,宣告他的不可侵犯。
更是对顾家现状的精准打击。
顾衍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铁锈味,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咆哮。
谢沉舟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他心上。
顾家最近的资金链问题和几个灰色地带的项目。
一直是他的心病,谢沉舟怎么会知道。
谢沉舟知道了多少?
他身边是不是有人泄密?
想到这。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交织。
顾衍看向谢沉舟身后那个只露出小半张脸的林砚秋时,眼神充满了怨毒——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林砚秋“依赖”地靠着谢沉舟坚实的后背,仿佛被刚才的“惊险”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在谢沉舟高大身影投下的、无人可见的阴影里。
林砚秋微微垂着眼睑,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暗夜里悄然绽放的冰凌花。
天命之子?
主角光环?
那算什么东西。
他左耳那枚红玛瑙耳坠,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折射下,划过一道幽暗而妖异的血芒。
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谢总,您多虑了,顾氏一切安好。”顾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难听。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腺体的剧痛,一把抓住旁边还在颤抖、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苏沐的手臂。
力道大得让苏沐痛呼出声。
“我们走。”顾衍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狼狈。
他几乎是用拖的,拽着失魂落魄、颜面尽失的苏沐。
在无数道或同情、或嘲讽、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
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尊严扫地的区域。
那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最终以始作俑者的狼狈退场告终。
宴会厅门口的气氛,在顾衍苏沐离开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凝滞。
震惊、忌惮、好奇、探究……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宾客间无声流淌。
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再次回到了风暴中心的两人身上。
谢沉舟感受到身后紧贴着自己的身体,那细微的、似乎还未平息的轻颤。
他缓缓转过身,高大的身躯依旧像一座山,将林砚秋牢牢护在安全的范围内。
谢沉舟低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砚秋脸上。
林砚秋一向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的脸上,泪痕犹在,眼尾还带着一抹惊魂未定的薄红,长睫湿漉漉地黏连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任谁看了,都是一朵饱受惊吓、急需呵护的娇弱小白花。
然而,谢沉舟的视线,却精准地捕捉到了林砚秋低垂的眼帘下,那尚未完全消散的一丝笑意。
他揽在林砚秋腰间的手掌,拇指的指腹隔着薄薄的、价值不菲的礼服面料。
在众人的目光中。
“吓到了?”谢沉舟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平静的深潭,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林砚秋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随即仿佛不堪承受般,将额头轻轻抵在谢沉舟的胸膛,像寻求庇护的雏鸟。
林砚秋闷闷的声音在他胸口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传来:“……嗯。他们好可怕。”
怀中传来闷闷的应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林砚秋在谢沉舟面前,展露的、少有的软糯可怜得不像话,像只在外头逞强受了委屈、终于肯回家呜咽的小兽。
足以激起任何Alpha的保护欲。
谢沉舟感受着胸口细微的震动,林砚秋那份独独向他袒露的笨拙依赖。
让他深潭般的眼底悄然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餍足的波澜——
仿佛这才是他真正想捕获的猎物,此刻正心甘情愿地蜷在他怀里。
谢沉舟的胸腔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是一声极轻的哼笑,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依旧在关注这边的宾客,这随意的一扫而过。
偏偏却让所有触及他视线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没事了。”谢沉舟淡淡地说,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随即他揽着林砚秋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反而以一种宣告主权的姿态,带着人,从容不迫地向着宴会厅更深处走去。
将所有的探究和议论都甩在了身后。
沈奕风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尤其是谢沉舟那只紧紧箍在omega腰上的手,吹了声口哨。
他撞了撞旁边季临的肩膀,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浓浓的兴趣:“老季,看到没。咱们这位‘嫂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这小白花演得,啧啧,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沈奕风捏着下颚说,“我看沉舟这哪是捡了个契约对象,这分明是捡了个宝贝疙瘩,还是个带刺儿的。”
季临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镜片后的目光追随着那对身影,平静无波。
他没有回应沈奕风的调侃,只是推了推眼镜。
季临薄唇微启,声音轻得只有沈奕风能听见: “是宝贝,也是麻烦,不过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他的目光在林砚秋耳垂的红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思。
这朵小白花,今晚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欠了他和沈奕风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笔账,他记下了。
以后这笔账,可以找谢沉舟兑换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