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嬴天衡悠然回房,留下陆小凤在原地哀嚎。
次日正午。
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
嬴天衡带着柳生飘絮出门闲逛。
谁知陆小凤昨夜竟未离开,一直缠着他,死活不愿再去查案。
柳生飘絮面色如霜,默默跟在嬴天衡身后,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陆小凤,若我不认得你多好,此刻一掌拍死你,也无需愧疚……”
嬴天衡揉着太阳穴,无奈看着身旁的陆小凤。
这家伙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平日独自一人倒也罢了,有人作伴也算解闷。
可如今他带着姑娘出门,这厮偏要凑什么热闹?
陆小凤料定嬴天衡不会动手,无论怎么赶,他就是赖着不走。
三人上了酒楼,踏入二楼临街的雅间。
一路上,柳生飘絮难免引来不少炙热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这般绝色,江湖中人何曾见过?顶多逛逛青楼,哪有机会目睹如此
“他们为何总盯着我们瞧?”柳生飘絮轻声低语,指尖不自觉地拂过衣袖。
她素来隐匿于暗处,除了在东樱偶尔露面,从未经历过这般引人注目的情形。
“自然是因为姑娘貌若天仙。
”嬴天衡踏入雅间,衣袍一掀,安然落座。
“小二!快将你们店里的陈年佳酿呈上来!”陆小凤扬声催促,随即转头笑道,“飘絮姑娘这等风姿,想必早已习惯了旁人倾慕的目光吧?”
“并非如此。
”柳生飘絮摇头,眸光微冷,“我极少抛头露面。
”她顿了顿,忽然直视嬴天衡,“你也是因这副皮囊,才强留我在身边?”
心底泛起一丝讥诮,段天涯的面容再度浮现在她眼前。
只要完成这最后的任务,她便能取代姐姐,永远站在他身侧……可段天涯心里,始终只有柳生雪姬。
即便她的出现令他惊诧,他也只将她视作妹妹,刻意回避她每一次试探。
“那倒不是。
”嬴天衡唇角一勾,说得坦荡,“我与旁人不同——单纯是见色起意。
”
“噗——!”陆小凤一口茶喷了出来,险些呛到。
好家伙,如此直白?
柳生飘絮亦是一怔。
她预想过无数圆滑的托辞,却未料到对方竟毫不遮掩。
一时语塞,连质问都哽在喉间。
忽然,街上一阵喧哗打破了沉默。
嬴天衡倚窗俯视,只见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一名披发青年正狼狈逃窜。
他身形瘦削却步伐轻盈,显然身怀武艺,手中紧攥一副牌九,衣袍沾满尘土。
身后几名虬髯大汉怒骂追赶,他们膀大腰圆,面目狰狞,却只是寻常莽夫。
以青年身手,本可轻易制服他们,偏偏他只躲不攻。
大汉们一把将他按倒在地,钵大的拳头狠砸下去:“***的!没钱还敢赌?活腻了!”
青年翻滚闪避,袖中手指翻飞如蝶。
转眼间,几名大汉的钱袋已悄然落入他怀中。
“谁说我没钱?”他啐了一口,“你们出千还有理了?”
“放屁!”大汉们暴跳如雷,拳风更厉,“输不起就滚!”
(
\"还敢冤枉我们使诈!\"
\"弟兄们,给我揍扁这小子!\"
年轻人狼狈地躲闪着,嘴上还不服输:\"再追我可真动手了!\"
陆小凤饶有兴趣地观望着:\"有意思,明明身怀武艺却不肯对平民出手。
\"
行走江湖多年,他见过太多仗势欺人的武者。
像这样只守不攻的,倒是头一回见,不由心生几分欣赏。
\"殿下,不如打个赌?\"陆小凤眼珠一转。
\"赌什么?\"
\"就赌这小子最后会不会出手。
赌注嘛...要是你输了,就赏我一坛御酒如何?\"
嬴天衡冷哼一声:\"你这算盘打得真响。
我输了要赔酒,你输了却无需付出,横竖都是你占便宜。
\"
陆小凤被拆穿也不恼,嘿嘿笑着正要辩解,嬴天衡却干脆道:\"我赌他不会出手。
\"
\"这个...\"陆小凤摸着胡子讪笑,\"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还是算了吧...\"
眼下局势明摆着,年轻人显然不会动武。
这赌局他必输无疑...
此时楼下的追逐战也有了转机。
被逼急的年轻人突然亮出一块令牌:\"知道小爷是谁吗?\"
为首的壮汉嗤笑着夺过令牌:\"装神弄鬼...什么护龙...\"
\"护龙山庄?!\"
看清令牌的瞬间,壮汉面如土色,双手直打颤。
几个打手扑通跪地,哭丧着脸求饶:\"大人恕罪!小的们有眼无珠...\"
在京城,还没人胆敢冒充护龙山庄的人——除非是嫌命太长。
\"居然是护龙山庄的密探?\"陆小凤难掩诧异,\"铁胆神侯怎会收这种不着调的家伙?\"
他分明看清了,那是黄字号密探的令牌。
这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竟出自护龙山庄四大密探之列。
\"原来他就是成是非......\"
成是非叉着腰,慢悠悠将令牌塞回怀中,满脸痞气:\"念在你们初犯,小爷今日心情好,就饶你们一命,滚吧!\"
那群人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大人开恩!\"
\"我们这就滚!\"
劫后余生的几人连滚带爬逃出酒楼,转眼便没了踪影。
\"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成是非驱散围观人群,这才美滋滋从袖中抖出几个钱袋。
掂了掂分量,顿时垮下脸来:\"真晦气,还不够买壶好酒的。
\"
正郁闷时,他余光忽然瞥见二楼雅间的嬴天衡,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楼去。
\"砰\"的一声,成是非径直推门而入,大喇喇往席间一坐:\"可算找到您了太子殿下!\"
柳生飘絮暗自诧异,这莽夫如此不知礼数,竟能活到现在倒是个奇迹。
不过眼前这位太子爷......她余光扫过嬴天衡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想这混不吝的好运怕是要到头了。
\"护龙山庄黄字第一号密探成是非,奉神侯之命前来。
\"他边说边盯着桌上佳肴直咽口水,\"神侯临时离京,特命属下先来拜见。
\"
嬴天衡指尖轻叩桌面。
难怪近日不见朱无视踪影,看来是去接那位素心姑娘了——当初他在宫中故意透露的消息,曹正淳那个老狐狸定然不会放过。
......
天山古道风雪漫天。
\"义父,那位素心姑娘......\"上官海棠欲言又止。
她早知道义父每年都会神秘消失一段时日,却直到宫宴那晚才知晓,原来天山冰窟里沉睡着让铁胆神侯倾心一生的女子。
朱无视凝视着远处雪山,向来威严的声音染上温柔:\"她服下天香豆蔻沉睡二十载,如今终于等到第二颗的下落。
\"皑皑白雪映照下,这位权倾朝野的铁胆神侯,眼中竟闪动着少年般的光彩。
湿润在眼眶打转,上官海棠从未见义父展露这般深情!
\"天山之行提前,莫非发现了新的天香豆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她忽觉异常——按惯例此时不该是天山采药期。
记忆陡然闪回那个雨夜。
嬴天衡!
那个能令亡者苏生的神秘人!
\"非也。
\"朱无视青袍灌满山风,眼底晃动着偏执的光,\"二十年......第二颗豆蔻终究是镜花水月。
但嬴天衡不同,他的重生之术定能唤醒素心。
\"
玄铁护腕突然发出脆响。
\"曹正淳这条老狗!\"暴起的青筋在他颈侧蜿蜒,\"既知素心存在,这冰窟便再不是安全之地。
\"
\"事不宜迟。
\"上官海棠剑穗陡然绷直,\"请义父速决。
\"
——————
马蹄踏碎七重霜。
当玄冰洞窟显现于绝壁时,朱无视的指尖正渗出细密血珠——那是连日攥紧缰绳的代价。
\"素心......\"
冰棺反射的寒光割裂了他的面容。
上官海棠突然按住腰间判官笔。
空的!
冰棺敞如猛兽张开的巨口,唯有几片碎冰证明此处曾有人沉睡。
\"谁?!\"
暴喝声震落洞顶冰凌,朱无视黑袍翻涌如乌云压境。
她第一次看清义父眼底猩红的血丝,那里面盘踞着二十年积压的疯狂。
曹正淳!
这个答案在舌尖滚烫,却被更恐怖的寒意冻结——此刻朱无视掐住她咽喉的手,正散发着玄冰棺特有的寒气。
\"二十年无事......\"
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骨髓:\"偏是带你同来之日。
\"
玄字令牌坠地的脆响中,上官海棠望着那道湮没在风雪里的背影。
素色披风在崖边翻卷,恍若招魂的幡。
在他心中,世间万物皆不及素心重要。
即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若非素心之死令朱无视心神大乱,纵然成是非身怀金刚不坏神功,也绝非其敌手。
朱无视的话语犹如惊雷炸响,震得上官海棠呆立当场。
待她回过神来奔出门外,早已不见义父踪影。
上官海棠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敬重的义父竟会无端猜疑,甚至未经查证就褫夺了她玄字第一号的职权。
这还是那个正气凛然的铁胆神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