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徐二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真相毫无保留地一一道来。他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俆止宁的神情变化,试图从他的面庞中窥探出一丝端倪,解读出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然而,岁月的磨砺让俆止宁变得越发深沉内敛,他的喜怒哀乐早已不再轻易流露于表面。再加上此刻他背对着徐二,使得徐二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只能望见他一动不动的背影。
心中愈发没底的徐二,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连忙补充道:“毕竟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属下也不敢十分确定那日的姑娘就是眼前这位妇人。只是粗略地看一眼,恍惚间觉得她们有三分相似之处,但若是再仔细端详一番,却又觉得那姑娘的面容与这妇人的面容简直如出一辙。而且,再看一眼她身旁的那个孩子,若仔细推算一下年龄的话,似乎也与那晚的情形相吻合……”
随着徐二的娓娓道来,俆止宁的思绪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渐渐飘回到了事发的那一天。
俆止宁,乃是徐家的第三个儿子,而且还是家中的老来子。他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这两位兄长都比他年长了十来岁。正因如此,作为家中的老三,俆止宁既无需承担继承家业的重任,也不必去追求建功立业的荣耀。于是乎,他便在父母和兄嫂的万般宠爱中,无忧无虑地茁壮成长起来。
然而,或许是由于过于宠溺的缘故,俆止宁并没有如家人所期望的那般,成长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相反,他却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调皮捣蛋鬼。上树掏鸟蛋、下水捉鱼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完全不在话下。
而徐二口中的那位表小姐,则是俆止宁嫡亲舅舅的小女儿。这表小姐自幼便像个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然而,那时的俆止宁对这位表妹却并无太多好感,只觉得她既娇气又烦人。
原因无他,这表妹不仅是个爱哭鬼,稍有不顺心就会哭哭啼啼个不停,而且还是个告状精。但凡俆止宁有一点不顺着她,她都会立刻跑去告诉大人,让俆止宁因此而受到责备。所以,俆止宁自然是不太乐意和这位表妹一同玩耍的。
每当表妹来找他玩时,俆止宁总是会想尽办法将她打发走。他要么让表妹去找大哥二哥玩,要么就自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可问题是,这表妹与大哥二哥的年纪相差实在太大,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如此一来,这表小姐便只能继续缠着俆止宁,让他不胜其烦。
在表妹连续告状数次之后,俆止宁终于无法承受来自娘亲与舅舅的双重压力,只得无奈地带着表妹一同玩耍。然而,他对表妹那些布娃娃之类的玩具毫无兴趣,心中充满了烦躁和不耐。
于是,他心生一计,决定将表妹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然后趁机翻墙出去,与其他小伙伴尽情嬉戏。等到玩累了回来时,他再匆匆忙忙地陪表妹玩上一小会儿,权当是对她的补偿。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已经陪表妹玩过了,毕竟他确实有陪她玩过,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
时光荏苒,表妹渐渐长大,开始明白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自那以后,家里人便不再强迫俆止宁陪着表妹玩耍,这让他如释重负,仿佛重获自由一般。那段日子,无疑是他最为快乐的时光,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令他厌烦的表妹身影,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与小伙伴们玩耍,无拘无束。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尽管俆止宁已经很少与表妹接触,但偶尔还是会在外面不期而遇。每当这时,他都会惊讶地发现,表妹已经不再是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她笑不露齿,说话温声细语,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矜持的气质。
可是,对于俆止宁来说,这样的表妹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和无趣。他记忆中的表妹,应该是那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而不是眼前这个千篇一律、毫无个性的女子。
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表妹,生怕与她碰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天吃饭时,他从家人口中偶然得知舅舅正在为表妹物色合适的亲事。
娘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他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回答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表妹能找到好人家,我自然是替她高兴的。等她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厚礼,以表祝福。”毕竟,表妹虽然有时让人有些厌烦,但说到底,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啊。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表妹对他的感情竟然并非只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恢复平静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俆止宁像往常一样,趁着家人不注意,又一次偷偷溜出了家门。他约了三两个好友,一同前往他们经常光顾的那家酒楼。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好不热闹。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
正当他沉浸在这欢快的氛围中时,突然间,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表妹!
俆止宁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但他只是瞥了表妹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他一边继续喝着壶里的酒,一边懒洋洋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表妹气冲冲地来到俆止宁身前,然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只听见“砰”的一声,酒壶狠狠地砸在了桌上。桌上的酒杯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吓得瑟瑟发抖,里面的酒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四处逃窜,大半都洒了出来,浸湿了桌面。
就在这时,同桌的好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挤眉弄眼,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甚至还非常贴心地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仿佛生怕打扰到这对表兄妹的独处时光。
俆止宁并没有深思好友为何离去,毕竟在他看来,表妹无论多大年纪,永远都是他的妹妹。他弯下腰,捡起被表妹扔在桌上的酒壶,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酒壶里的酒倒进嘴里,却突然听到表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俆止宁,我家里在为我议亲了,你知不知道?”表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急。
俆止宁原本已经送到嘴边的酒壶停在了半空中,他打了一个嗝,然后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表妹,斥道:“连名带姓的,叫谁呢?没大没小的,叫表哥!”尽管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但其中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之意,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回应。
俆止宁一边说着,一边又小声嘀咕道:“我当然知道了,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竟然被你看上了……”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清晰可闻。
说到这里,俆止宁突然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样,猛地拍了一下嘴巴,仿佛想要把刚刚说出口的话收回去。紧接着,他迅速调整好表情,换上了一副灿烂无比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格外真诚:“表妹啊,真是恭喜你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表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表妹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不满,只见她跺了跺脚,那双原本就湿漉漉的杏眼此刻更是含嗔带斥地瞪着俆止宁,嘴里埋怨道:“你个呆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然而,她的媚眼注定只能抛给瞎子看了。只听俆止宁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啊!我知道你要定亲了,你放心,等到你成亲的时候,表哥一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
听到前半句时,表妹心中一阵窃喜,她以为表哥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意。于是,她连忙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宛如晚霞般美丽动人。
然而,当后半句传入她的耳朵时,表妹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俆止宁不过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对于感情之事竟然如此愚钝。表妹不禁感到有些气恼,同时也对自己的一厢情愿感到无奈。
事实上,表妹早已及笄,到了适婚的年龄,家里人也正紧锣密鼓地为她张罗着相看的事宜。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见过好几位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但无一例外,她都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们。
尽管爹娘并没有过多地责备她,但表妹心里清楚,他们对她的决定已经有些不满了。毕竟,那些男子都是家里经过深思熟虑、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她却总是能从他们身上挑出各种毛病,让家里人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她实在是等不及俆止宁自己开窍了,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煎熬。于是,她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捅破这层窗户纸。
为了能成功地见到俆止宁,她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她派人日夜在将军府门口守候,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摸索,终于摸清楚了俆止宁的日常活动轨迹。
这一天,当她得知俆止宁去了酒楼喝酒时,心中一阵窃喜。她立刻找了个借口,从家里溜了出来,直奔酒楼而去。
终于,她在酒楼里堵住了俆止宁。她站在那里,心跳如鼓,满腔的爱意在胸口翻腾,叫嚣着要喷涌而出。然而,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即使是在如此迫切的情况下,她还是觉得应该保持矜持和委婉。
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俆止宁,只是羞羞答答地轻声说道:“表哥……哦,不,俆止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
突然间,只听“噗”的一声,紧接着,一阵不明液体如雨点般洒落在她的头上和脸上。她惊愕地抬起头,就见一个黑影一把将雅间的窗户猛地推开,随后纵身一跃,像一只敏捷的鸟儿一样,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那扇窗户似乎被这股力量撞得有些失去控制,发出“吱呀”一声怪响,然后猛地回弹回来。她呆呆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窗外,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液体,不用凑近鼻子,她都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
她心中一阵嫌恶,连忙抬起袖子,想要把脸上的水珠擦掉。可是,那股酒味却像幽灵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无论她怎么擦拭,都无法将其彻底清除。
她有些烦躁地在身上蹭了蹭袖子,希望能把那股讨厌的味道蹭掉。然而,这一蹭反而让酒味更加浓郁,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气,熏得她心烦意乱。
她突然想起表哥,本想寻求他的帮助,却突然意识到表哥早已夺窗而逃,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充满酒味的雅间里。
于是乎,她几步便飞奔到窗前,然后毫不犹豫地探出上半身。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她瞥见了俆止宁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见他脚步踉跄,似乎十分狼狈,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拐角处,再无踪影。
表妹见状,气得直跺脚,心中暗骂:“俆止宁,你就跑吧!你这个胆小鬼,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都绝对逃不出本小姐的手掌心!你注定只能是我的!”
就在她愤愤不平之时,雅间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原来,是刚才出去避让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动静,按捺不住好奇心,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这几个人一进门,便东张西望,四处寻找俆止宁的身影。可是,他们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后,却只看到表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前,而窗户则大开着,却不见俆止宁的丝毫踪迹。
其中一个纨绔子弟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俆止宁呢?”
表妹听到他的问话,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能杀人。然后,她二话不说,转身便径直从雅间走了出去,留下那几个纨绔子弟在原地,面面相觑,完全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