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吃着碗里加了酸菜的凉粉,不自觉地发出“嗯嗯嗯好吃真好吃”的声音,这声音听得林知意乐不可支,光听这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小猪正在欢快地进食哩!
美食总是最好的治愈方式。吃完晚饭,六个孩子脸庞上又爬满了笑容,追着笑着跑出去玩了,小大人似的桃儿只有和弟弟妹妹一起玩耍的时候才会露出独属于孩子的天真笑容,林知意看着桃儿,又欣慰又心疼。
李山根让累了一天的林知意和杨春兰坐在院子里休息,他进屋去洗碗,姐妹俩也没和他客气,心安理得的在院子里乘凉。
林知意闭上双眼靠在椅子后背上,只见她往后用力一靠,椅子带着她向后倒去,还好杨春兰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阻止了她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杨春兰把椅子扶正,诧异地问道:“知意,你是不是睡着了?”
其实椅子向后倒去的一瞬间,林知意就清醒过来了,难得吃饱喝足又什么事都不用做,她惬意的吹着凉风,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后背靠在椅子上的瞬间她恍惚以为回到了小时候:外婆院子里有一张竹编摇椅,她吃完饭总爱窝到摇椅上,摇着摇着就睡着了。她能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给她洗脸洗脚,但这个人让她很安心,她就懒得和沉重的眼皮做斗争,放任自己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她总是从外婆温暖的被窝里醒来。
林知意不好意思地道:“没有呢,我只是想事情想入迷了,多谢你啦,春兰姐”。
杨春兰好奇地问道:“想什么事呢那么入迷?”
林知意:“坐在院子里乘凉很舒服,但我总感觉差点什么,椅子倒下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要是我们坐着的这个椅子可以摇来摇去的就好了,坐在可以摇的椅子上乘凉一定更安逸!”
杨春兰疑惑着重复林知意的话:“可以摇的椅子?”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可以摇的椅子上是什么样的,不过她也不太感兴趣,听过就算了。
林知意却来了兴致,她挺直了脊背:“春兰姐,你没见过摇椅吗?”
杨春兰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见过,摇椅是什么样子的啊?”
林知意兴致勃勃的给杨春兰连比带划的描述了一番摇椅的模样,把她所知道的词都形容了个遍,但杨春兰还是一头雾水,双眼迷茫地看着林知意,林知意泄了气,也不知到底是自己描述能力太差还是杨春兰想象力匮乏。
林知意在心里叹了口气,重重地靠回椅背上,突然,她脑海里面想起了一个人,怎么把杨木匠忘了呢?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或许杨木匠有办法呢?林知意便也不纠结,计划着下次去杨木匠那里的时候顺便问问他。
看着天色暗下来,林知意便回了家,知道她要回去做凉粉,杨春兰也没留她。
林知意在心里琢磨着做多少凉粉合适,她一连舀了四碗淀粉倒入盆里,就在第五碗淀粉即将倒入盆里的时候,林知意停下了动作。
她脑海里天人交战着,一个红色的小人说:“还是少做点吧,今日的四十八碗凉粉都没卖完”,一个黑色的小人说:“怕什么?就要多做点,今日不过是意外而已”。红色小人继续说道:“那你怎知明日还有没有意外?”黑人小人道:“那你怎知我知不知道明日有没有意外?”
两个小人谁也不服谁,叽里呱啦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一会儿是红色小人把黑人小人按在地上打,一会儿是黑人小人把红色小人按在地上揍。很显然两人战斗力相当,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林知意烦了,挥了挥手,两个小人消失不见。
林知意把第五碗淀粉倒了回去,现下情况不明,还是看看情况再说吧。虽说卖不完的凉粉可以带回来一起吃,也不算浪费,但今天的四十八碗凉粉就剩了九碗,焉知明日会不会剩得更多?保险起见,还是先做三十二碗吧。
第二日,林知意四人还没到镇上摆摊点,远远的就看见两边和对面的摊子已经支好了,林知意看见特意给她留出来的中间位置,她气乐了,这些人还挺贴心勒,还知道给她留位置,都不屑霸占她常摆摊的位置,看来这是要靠实力挤走她呀,还挺有信心的,那就拭目以待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昨日用眼神挑衅过她的妇人最先看见她,她又给了林知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开始响亮地吆喝起来,几个摊子就像是收到信号一样开始响起整齐响亮的吆喝声。
林知意低声嘱咐众人“不用管他们,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知道他们后面有什么人,所以我们千万不要被激怒!”
林知意话说完,几人点了点头,但面上都是一副严肃的神色。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林知意笑得灿烂:“这才哪跟哪啊?放轻松,一会儿给你们买肉包子吃!”
听完她的话,栎儿欢呼一声,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她们的笑容感染了杨春兰母女俩,母女俩也笑了出来。
一行人在聒噪的吆喝声中把摊子支好,四人围坐在折叠桌旁,耐心等待着顾客上门。过了一小会儿,听见隔壁越来越大声的吆喝声,林知意知道有顾客上门了,她站起身来,发现是一脸兴味的赵婶子。
赵婶子就是林知意叫姐姐的那个妇人,妇人经常过来光顾林知意的生意,所以两人也算熟识。一次她来买凉粉的时候,听见林知意又喊了一声姐姐,她笑着摆摆手:“你就别姐姐长姐姐短的了,虽然听着你一口一个姐姐,我的确是很开心,但人啊,还是得服老。再说了,我女儿年纪比你都大,要是你叫我姐姐的话我女儿得叫你啥啊?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婶子吧!”
林知意便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林知意才来得及喊了人,赵婶子打趣的话就出了口:“哟,我这才几天没来啊,你这又变样啦?话说你是挣了多少钱啊?被人挤兑成这样!”
林知意无奈的道:“婶子,你快别取笑我了,我不过是挣点铜板养家糊口罢了,我挣得再多也比不上赵叔挣的呀!”
妇人哈哈笑,她最喜欢林知意的一点就是明知她是在说奉承的话,但她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真诚,就是让人无端觉得她说的就是实话。
赵婶子买了三碗凉粉,林知意把拌好的凉粉倒在她带来的碗里面,收了她二十三文钱,赵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林知意交待杨春兰“以后这个顾客来买凉粉,不管买多少碗都给她便宜一文钱”,杨春兰点点头默默记在心里。其实还有她第一天卖凉粉时第一个买的那个男子,她也答应过给他便宜一点,但从那以后他再没来买过,林知意便没说出来。
林知意的摊子上不断有人来买凉粉,隔壁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但他们的生意明显不如吆喝声红火,嗓子都喊哑了也只稀稀拉拉的的有几个顾客。
林知意看着杨春兰熟练的给顾客拌凉粉,今天的凉粉因为加了酸菜的缘故,堆在碗里冒了尖。
这时,排在第二位的顾客愤愤不平地开了口:“还是林娘子的凉粉实惠!那边六文一碗,算下来是比林娘子的便宜两文钱,可分量少就罢了,还难吃得紧。昨日我买了一份,可用筷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稍微用点劲,便碎成渣渣了。我想着买都买了,可不能浪费,就尝了一口,但根本吞不下去,味道不好不说还剌嗓子,气得我放下碗就走了,我呸!还浪费我六文钱!”
他一番话说完,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他讪讪的笑着解释:“林娘子,不是你的凉粉不好吃,我就是想着他那里能便宜两文钱…”
林知意笑盈盈地道:“没关系的,大家挣钱都不容易,两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了。但我做这个凉粉成本也不便宜,真的赚不了多少钱,所以实在是给大家便宜不了,真是对不住大家。”
她的话说完,就有人道:“林娘子,你不必这样,做买卖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何错之有啊?何况八文钱也实在算不上贵!”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附和:“是啊是啊”!
林知意笑盈盈的谢过众人的理解。
今天生意出奇的好,午时还没过完,凉粉就卖完了,几人都很高兴,与这边众人喜笑颜开不同的,隔壁那边愁云密布。看见林知意她们在收摊,隔壁的人松了一口气,她得的完了,总轮到自家了吧?
低头收拾桌椅的杨春兰感觉天色暗了一点,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一片黑沉沉的乌云快速压了过来,她担忧地给林知意说道:“知意,要下大雨了!”
林知意看了一眼天色:“没事,咱已经卖完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说罢,她推上推车径直朝成衣铺跑去,其余三人紧跟着在她身后。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纵然林知意四人反应很快,但衣裳还是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雨珠。林知意进了成衣铺后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那群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东西,豆大的雨珠很快连成了串,鼻腔里传来泥土里的泥腥味,她们的衣裳很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就像一只只被雨水打湿羽毛的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