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听到这句话后,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句话林知意确实说过很多次,然而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人见过她口中那个在边境打仗的夫君。他们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个男人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只存在于林知意的幻想之中。他从未真实地出现过,现在又怎么可能马上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林知意自己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妇人的质疑。而那妇人见林知意沉默不语,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仿佛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如果她的身后有一条尾巴的话,恐怕那尾巴早就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突然有一个人从门口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林知意定睛一看,竟然是前几天遇到的那个扫把星!她心中不禁一喜,顿感自己的救星终于来了。于是,她急忙朝门口跑了几步,来到俆止宁面前,然后压低声音,急匆匆地问道:“扫……你成亲了没?快回答!小点声!!”
俆止宁显然没有预料到林知意会突然这样问他,一下子有些发懵。不过,他的嘴巴倒是很诚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有。”
听到男子的回答,林知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尖,迅速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男子的脖子。
林知意的动作十分迅速,仿佛生怕男子会突然逃跑似的。她的语气也异常急促,像是要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帮我一个忙,我给你十两银子!还有,你可别忘了,那天你害我差点溺水,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是你欠我在前的,今天如果你帮了我,我们就算两清了!”
说完这些话,林知意似乎还觉得不够,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我叫林知意,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下意识回答道:“在下俆止宁……”
知道俆止宁的名字之后,林知意根本没有给俆止宁继续说话的机会,她立刻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只见她突然松开了抱住俆止宁脖子的手,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而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只看到林知意激动地朝着门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跑去,然后一把搂住男子的脖子,就开始放声大哭。
“阿宁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你怎么能抛下我,一声不吭地跑去参军呢?你难道不知道当时的我已经身怀六甲了吗?”林知意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她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悲伤而变得哽咽起来。
“我当时真的是想不开啊,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孩子一岁的时候,你依然不在;孩子两岁了,还是没有看到你的身影……我盼啊盼,盼望你能早日归来,可是无论我怎样期盼,都始终等不到你啊!”林知意的哭诉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全部释放出来。
她一边情真意切地哭着,一边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肆意地抹在俆止宁的胸前,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然而,这其中也夹杂着一丝泄愤的意味,毕竟那天俆止宁害她喝了一肚子的水,她现在只是抹点眼泪鼻涕在他衣裳上怎么了?
尽管这一切只是林知意胡编乱造的,她也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当她将这一切哭诉出来时,却感觉自己像是开启了疼痛共享一般,能够深刻地感受到原主当时那种绝望和无助。
从林知意哭诉的话语中,俆止宁将情况大概了解清楚了,或许是出于那天的愧疚,俆止宁表现得相当上道。只见他轻柔地拍了拍林知意的肩膀,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知意,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就这样抛下你,自顾自地离开。可是,面对贼寇的肆虐,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啊!我必须为昭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如此方能不枉此生!”
“知意,我对国家问心无愧,唯一觉得亏欠的人就是你了。只是,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你已经身怀六甲,如果早一点知晓这个情况……我可能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去参军,但我肯定会妥善安排好你和孩子,绝对不会让你们流离失所、风餐露宿的。”
林知意的哭泣声渐渐平息下来,当她缓缓从俆止宁的怀抱中抬起头时,眼眶依然通红,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也因为抽泣而不时颤抖着。
再看秦殊白母子二人,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秦殊白的面色苍白如纸,一张脸上写满了失魂落魄,原本明亮的双眼此刻变得黯淡无光,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似乎失去了对周围一切的感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肩膀也无力地耷拉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就像被一瞬间抽走精气神的提线木偶一般。
而那妇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紧接着便是一脸的怨毒,死死地盯着俆止宁。她的心中不停地咒骂着:“你个该死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既然已经几年不见身影,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然而,妇人心里也清楚,如果她真的把这些话骂出口,恐怕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光看前面那几个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小兔崽子,就知道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自从俆止宁出现后,整个局面就被彻底翻转了过来。原本被众人指指点点、备受非议的人是林知意,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完全颠倒了过来,成为了那妇人和秦殊白的“待遇”。
秦殊白似乎还沉浸在沉重的打击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那些充满鄙视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内心的痛苦和失落所占据,对外界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而那位妇人,则被这些鄙夷的目光凌迟着。她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林知意几人并没有人留意到自己,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可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
然而,就在她刚刚转过身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林尔和林杉的目光恰好落在了她的身上。他们立刻意识到了妇人的意图,毫不犹豫地迅速围拢过来,将妇人包围在中间。
紧接着,林尔和林杉异口同声地说道:“刚才是谁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姐夫立刻现身,她就要下跪磕头,向我姐姐赔礼道歉的?”他们的声音响亮而清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林尔和林杉并没有围堵秦殊白,是因为他们与秦殊白之间存在着师生情谊。尽管今天秦殊白的表现让他们有些失望,但他们并不会因此而牵连到他。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找的是那个口出恶言的妇人,而不是秦殊白。
“你……”那妇人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然后她突然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扯开嗓子,准备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像之前那样为她说一句话了。一开始在门外附和她的那个妇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妇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恐和无助。
“殊白,殊白……”妇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扬起头,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秦殊白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然而,秦殊白却对妇人的呼喊毫无反应。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子还在微微转动,恐怕真的会有人怀疑他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妇人看到儿子如此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于是提高了音量,对着秦殊白喊道:“秦殊白,你看看你娘我现在的处境,这两个小兔崽子简直是要把我逼死啊!”
然而,面对母亲的呼喊,秦殊白却依旧像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妇人见状,心急如焚,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而是要主动出击。只见她使出浑身解数,从林尔和林杉的包围圈中突围了出去,然后如冲到秦殊白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猛地用力一拽。
这一拽的力量可不小,秦殊白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不过,也正是这一拽,让他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母亲,有气无力地说道:“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妇人听到儿子这句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吼道:“秦殊白,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为了那个有夫之妇如此执迷不悟!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
秦殊白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对母亲的话并不是很理解。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娘,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对了,娘,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是我娘,虽然是你做错了事在先,但儿子也不忍心看到你受辱啊。所以,儿子只能代替你受过了……”
话一说完,秦殊白的膝盖微微弯曲,就要跪倒在地。然而,就在他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只感觉到两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左右两边同时袭来。
这两股力量一左一右,一刚一柔。其中那股柔和的力量只是与他的胳膊轻轻碰触,便迅速分开,而那股刚猛的力量则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没有丝毫放松。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秦殊白完全无法与之抗衡。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托起,原本已经倾斜的身体重新站直,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
秦殊白惊愕地抬起头,目光最先落在左边的林知意身上。林知意站在那里,声音清冷而平静:“秦夫子,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口角争斗罢了,你何必如此较真呢?”
林知意倒不是舍不得秦殊白下跪,而是因为这件事情虽然是由他引起的,但说到底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毕竟,他是他,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他们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承担相应的后果。
更为关键的是,秦殊白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说不定哪天他就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如果今天的事情太过了,难保他不会心生怨恨。这样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林知意认为,与其把事情闹僵,不如就此作罢,权当是结下一个善缘。
听到林知意的这句话,秦殊白根本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仿佛自己的目光会亵渎到她一样。他的眼神变得躲闪起来,最终落在了右边的俆止宁身上。
只见俆止宁面带微笑,双手抱拳,语气诚恳地说道:“这位兄台,观你衣着打扮,应是一位读书人吧?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况且知意也说了,不过是些口舌上的争斗罢了,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一旁的林达见状,连忙佯装给了林尔和林杉一巴掌,然后,他转头看向秦殊白,满脸歉意地说道:“秦夫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这两个弟弟年纪尚小,不懂事,说话没个轻重,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