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林知意和杨春兰各自把栎儿和桃儿先打发回家去了。不过她俩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继续推着推车特意绕了一段路,拐道朝着村里的香樟树走去。之所以推着推车是为了营造出一种两人刚刚收摊回来的景象,让两人接下来的行为显得不那么刻意。
这棵高大的香樟树挺立在靠近村子中央的地方,距离小河不算远,它那浓密的树冠如同一把巨大的碧绿雨伞,将方圆百米的范围全部笼罩在它那茂密的绿荫下。这棵香樟树可以说是村子里现存年纪最大的活物了,很多与它同龄的人都早已化作一捧黄土,只有它依然还在岁月的洗礼中一日日茁壮成长。
香樟树的树干粗壮无比,至少需要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勉强环抱过来。而这棵大树下,是夏日里村民们避暑纳凉的绝佳去处。坐在香樟树下,染上淡淡香气的微风轻轻拂过,那是一股并不浓烈却沁人心脾的香气,偶尔,还会有一阵带着水汽的凉风习习吹过,仿佛浑身的燥热都能被风吹走似的。
还没走到近前,林知意远远地就看见香樟树下果然坐着许多正在乘凉的婶子们。她们或摇着蒲扇,或缝补衣裳,或绣着鞋垫,或唠着家常,好不热闹。
待林知意和杨春兰渐渐走近,她们这才发现,人群之中还有那个人送外号“徐大嘴”的徐金花婶子。徐金花婶子可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大嘴巴,什么事情只要被她知道了,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林知意见状,心中暗喜,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她迅速靠近杨春兰,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杨春兰则不时地点头应好。
突然,只听杨春兰高声地喊道:“知意,你糊涂啊!”这一嗓子,犹如平地惊雷,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纷纷侧目,好奇地看向她们。
杨春兰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连忙压低了声音,就像生怕别人听见一样,继续说道:“就算有人要像你一样摆摊卖凉粉,那也碍不着你什么事啊。你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想把凉粉的制作方法公布出来呢?这可是你赖以谋生的手段啊!”
杨春兰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地又高了起来:“实在不行,你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呀,我挣了钱还可以分点给你。要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还有谁会来买凉粉啊,你可一分钱都捞不着了啊?你说你图什么啊?”
林知意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杨春兰的后背,给她顺着气,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春兰姐,你误会啦,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看啊,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大家都热得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我就寻思着,如果我能把凉粉的制作方法分享给大家,那大家在这个夏天就能过得轻松一些,也能多吃点东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春兰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显然对林知意的说法并不买账,她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我可不这么觉得!就算你是一片好心,可这会做凉粉的人多了,谁能保证不会有人眼红,学着我们去摆摊卖凉粉呢?到时候,你不就给自己培养了一堆竞争对手吗?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
林知意见状,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春兰姐,你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其实这也只是我目前的一个想法而已,我还没真的打算去实施呢。而且,我也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合适,那我就不说出去了,你看行不?”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听墙角的众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有人突然出声道:“唉,桃儿她娘,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明明是林丫头的一番好意,你怎么还在这儿百般阻止呢?莫非你有什么私心不成?”
杨春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没有人搭腔的话,她都快要演不下去了。不过,好在鱼儿最终还是上了钩。
杨春兰趁机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一下可真疼啊,她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然后,她一咬牙,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是啊,我就是有私心!毕竟我每天帮知意卖凉粉都能赚到三十文钱呢,如果她把做凉粉的方法公布出来,那我还能上哪儿去挣这三十文钱啊?你会给我吗?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众人听到杨春兰的话后,都纷纷站起身,不约而同地从香樟树的阴影下走出来,想要缓和一下现场紧张的气氛。有的人轻声细语地安慰杨春兰:“春兰,你别激动,也别生气,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哈。”有的人则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春兰,没那么严重,你消消气,翠花婶子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说话比较冲,你别放在心上哈。”还有的人在给戴高帽子:“春兰,婶子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其实你的本意也不是要拦着知意,对吧?如果你不拦着知意教大家做凉粉的话,大家都会感激你的呀。而且我们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去摆摊卖凉粉,你觉得怎么样?”
在众人的轮番攻势下,杨春兰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表现出强烈拒绝的样子。她的脸色虽然还有些阴沉,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气。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知意终于开口了。她苦着脸,显得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行吧,那一会儿我做凉粉的时候大家来看着我做吧。不过,我只教一遍哦,能不能学会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啦。”
众人听到林知意松口了,都纷纷点头应是,各种夸奖林知意的话像不要钱似的从她们嘴里说出来。林知意在众人的夸奖声中,渐渐展露了笑颜。
又和众人说了两句话后,林知意和杨春兰结伴一起走了,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然而,风却像个调皮的孩子,悄悄地把她们的对话带了过来。只听林知意埋怨地对杨春兰说道:“春兰姐,都怪你!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看,这下好了,我本来还没想好教不教的,现在不教也得教了。”
杨春兰满脸谄媚地笑着说道:“嘿嘿,知意,是我的错,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还不是害怕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不过呢,你也别太担心啦,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补救。这样,等会儿你教大家的时候,你就稍微留一手,别把所有的技巧都告诉他们嘛。这样一来,就算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缺少关键的步骤,肯定还是做不成功的!”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正热烈讨论着如何制作凉粉的众人,突然将话题转向了李山根和杨春兰这对夫妻。有人震惊地说:“我的天啦,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杨春兰这人居然这么蔫坏呢?”
另一个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还有李山根也是,以前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结果呢?你看看现在,这李山根拍起马屁来一套一套的!”
这时,又有人插话道:“所以说嘛,这就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两口子还真是绝配呢!”
还有人愤愤不平地说:“大家别担心,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呢!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她打的什么坏主意,哼,那等会儿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让她的如意算盘落空!”
回家的路上,杨春兰突然“阿嚏阿嚏”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的林知意见状,不禁捂嘴偷笑起来,调侃道:“春兰姐,你这喷嚏打得可真够响的,我看肯定是婶子们在背后骂你呢!”
杨春兰听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反而又打了一个喷嚏。她一边揉着发酸的鼻子,一边笑着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让婶子们骂一骂出出气也好,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知意听了杨春兰的话,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内疚地说道:“春兰姐,你这回为了帮我,牺牲也太大了,这可是你的名声啊!”
杨春兰“嗐”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名声能值几个钱啊?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我才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呢。所以你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唯一放在心里的就是,我想跟着知意你多挣点钱,最好越多越好!”
林知意笑着说道:“好说好说,春兰姐,你放心,以后不管我做什么生意,我都一定会带上你的!”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林知意家就涌进来一大批婶子们。林知意大致数了一下,有五十来个人,应该每家每户都有人来了。还好杨春兰早早就等在这里了,不然以婶子们现在对她的意见,她挤得进来挤不进来还是一回事呢!
林知意把淀粉拿出来,先说了一遍淀粉是怎么制作的,磨豆子不用多说,主要是说取淀粉的过程。然后,林知意给众人讲了一遍淀粉和水的比例,又细致的说了一下凉粉的制作过程。说完,林知意看着众人懵懂的眼神,她也不多话,拿出一个碗舀了九十碗水倒入铁锅里,她一边舀水一边数数。舀完水,林知意低声吩咐栎儿把火架上。她则是另外舀了十八碗水倒入木桶里,又舀了十八碗淀粉加入桶里,把淀粉搅拌均匀。等到锅底有密集的小气泡冒出时,林知意一边把淀粉水倒入锅里一边给众人讲解注意事项。
很快,第一锅凉粉就出锅了,林知意说道:“各位婶子,凉粉就制作完成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们可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