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这片曾寄托了人类无数浪漫遐想的银色荒原,此刻已沦为丑山族“吞星”协议的恐怖工坊。
巨大的暗红能量环如同嵌入月球的癌变组织,深深勒进干枯龟裂的月壤深处。无数搏动着的、粗如巨蟒的暗红能量管道,如同贪婪的吸血管,从环心刺入月壳,疯狂抽吸着月球内部残存的星核能量与地热。肉眼可见的庞大能量流汇聚成污浊的暗红长河,源源不断地注入悬停在近月轨道上、那艘由熔岩与骸骨构筑的丑山族母舰——“饕餮号”的腹中。
被能量环笼罩的区域,月表如同被榨干了水分的朽木,大块大块地塌陷、崩解。昔日壮观的环形山化为巨大的陷坑,坑壁裸露着惨白的、毫无生机的岩石骨架。整个月球面向地球的一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死寂,被一层不祥的暗红锈迹所覆盖。饕餮号舰体在吸收了海量月核能量后,其表面粗糙的熔岩装甲缝隙间,亮起了更多、更刺眼的暗红能量纹路,如同巨兽苏醒时亮起的狰狞眼眸。舰首下方,一门前所未见的、由扭曲兽骨和暗红水晶构成的巨型炮口正在缓缓成型,炮口深处凝聚着令人心悸的毁灭光芒,其指向——正是下方那颗伤痕累累的蓝色星球!
饕餮号舰桥,如同熔岩地狱的核心。灼热的空气弥漫着硫磺与血腥味。自封“有穷”的丑山族首领端坐在骸骨王座上,巨大的身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浑浊的黄眼死死盯着面前光幕上“吞星”协议的进度条,以及那门正在成型的“碎星炮”模拟图,脸上露出残忍而满意的狞笑。
“进度!报告进度!”有穷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
“禀大首领!”一名丑山族工程师匍匐在地,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吞星’协议运行稳定!月核能量抽取效率达到预期峰值!‘碎星炮’主结构铸造完成!能量回路正在同步校准!预计……预计七个‘星移’(约地球十四日)后,即可进行第一次轨道试射!目标……可锁定下方星球任意大型板块!”
“七个星移?”有穷不满地低吼,巨大的拳头砸在王座扶手上,碎石飞溅,“太慢!吾要更快!用那些低等奴隶的生命力去催化能量管道!榨干这颗卫星最后一点价值!吾要在五日内,看到碎星炮的火焰点燃那片蝼蚁的天空!”
“是!是!大首领!”工程师连滚爬爬地退下。
有穷巨大的牛头转向舷窗外,那轮被亵渎的、如同巨大暗红疮疤的月球表面,浑浊的黄眼中燃烧着毁灭的欲望:“待碎星炮成,吾将亲手‘射落’这第十颗碍眼的恒星(太阳),用它的能量彻底点燃吾族的征服之火!让这颗蓝色的星球,成为吾有穷王座下……第一块焦黑的踏脚石!”
月球背面,距离巨大能量环数百公里外的一片环形山阴影深处。
扭曲变形的“莽牯号”残骸,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受伤野兽,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月尘。残骸内部,却是一片与死寂月球截然不同的、充满紧张与金属回响的世界。
轩辕戬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珠和油污,左臂打着简陋却异常坚固的、由月球特殊矿物和地缚藤纤维混合制成的固定夹板。他全神贯注地操作着一个由舰船残存部件和就地取材的月岩拼凑而成的控制台。台面上悬浮着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由幽蓝(轩辕族)和暗红(丑山族)能量流交织而成的复合能量核心模型,旁边连接着数条闪烁着微弱绿芒的阿努比精神神经束。
碎甲者匍匐在控制台旁,它破损的甲壳被一种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月壤矿物粉末粗糙地填补着,断裂的节肢用坚韧的金属支架固定。它那浑浊的复眼死死盯着核心模型,数条相对完好的精神触须如同灵巧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编织、调整着混乱的能量回路。它的精神波动带着疲惫不堪的专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第三……能量……耦合点……注入……稳定剂……频率……同步……再……偏移……0.3……相位……”)
“收到!稳定剂注入!相位偏移完成!”轩辕戬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灼热的控制台外壳上,发出滋滋的轻响。他双手如同幻影,快速拨动着几个粗糙的矿物旋钮,将自身精纯的轩辕族地脉能量小心翼翼地引导进那脆弱的复合核心。
嗡——!
复合核心猛地一震!幽蓝与暗红的能量流在碎甲者精神力的强行约束和轩辕戬精准的能量引导下,艰难地达成了一次短暂的、相对稳定的平衡!核心散发的光芒不再剧烈闪烁,而是维持在一个相对恒定的亮度。
“成了!主引擎能量回路初步稳定!”轩辕戬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松,但脸上毫无喜色。这只是修复这座移动棺材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一步。
“外部……装甲……修复……进度?”碎甲者的精神波动带着喘息。
“七成!”轩辕戬指向旁边光幕上显示的结构图。利用月球上找到的独特高密度矿物,配合阿努比族对金属的塑形天赋,他们像修补破瓦罐一样,勉强将“莽牯号”外壳上巨大的撕裂伤焊接、填补起来。虽然表面坑坑洼洼,如同打满了难看的补丁,但至少能维持基本的气密性和结构强度。“武器系统……只恢复了尾部两门近防能量炮,威力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护盾……只能生成聊胜于无的局部能量偏转场,挡挡微陨石还行。”
(“足够……突袭……非……正面……强攻……”)碎甲者的复眼闪烁着冰冷的计算光芒。(“目标……非……母舰……乃……吞星……环……核心……节点……”)
它伸出仅存的、相对完好的前肢节肢,在控制台投射的月球全息图上,精准地点亮了几个位于巨大暗红能量环内部、相对薄弱的能量汇聚节点。(“破坏……其一……连锁……崩溃……瘫痪……吞星……争取……时间……”)
轩辕戬看着那如同巨兽心脏般搏动的能量节点,眼中燃起决死的火焰:“明白了!斩首行动!目标——吞星环节点!行动代号——‘月陨’!”
就在这时,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警告!高能量反应靠近!方位:正前方!数量:三!识别:丑山族‘掠食者’级高速巡逻艇!已被发现!”
全息雷达图上,三个高速移动的暗红光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环形山外猛扑而来!显然是“莽牯号”刚才稳定主引擎时散逸的能量波动,引来了巡逻的敌人!
“该死!”轩辕戬瞬间拔出身侧那半截幽蓝能量剑柄,仅存的剑刃嗡鸣着亮起!“准备战斗!碎甲者,启动干扰!最大功率!我们冲出去!”
“莽牯号”残骸尾部那两门刚刚修复、如同歪嘴般的近防能量炮口,艰难地抬起,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覆盖着丑陋补丁的舰体在月尘中猛地一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朝着环形山的出口,迎着扑来的死亡阴影,悍然冲出!
地球,乞力马罗之柱山麓。
笼罩村落的净化漩涡,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守护之胃,持续地、贪婪地吞噬着空气中飘落的火山灰、放射性尘埃,甚至那来自被吞噬月球的、令人压抑的暗红能量余波。漩涡的中心,那株漆黑的净化植物顶端,旋转的黑洞体积又扩大了一圈,其边缘甚至开始散发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光泽。被它净化过的区域,空气清新得如同雨后的山林,连带着土地都似乎变得松软、肥沃起来。在它的庇护下,村落的重建速度大大加快,残破的棚屋被更坚固的石头房屋取代,新开垦的土地上,那些来自星辰的幼苗在洁净的环境中焕发出更旺盛的生机。
风后站在村落中央新堆砌的祭坛前。祭坛由黑色的火山岩垒成,表面粗糙地刻画着几个重要的图腾:象征司通守望的银色茧房,象征指引与智慧的狮身人面像,以及那株不断旋转的净化黑洞植物。祭坛中央的石盆里,供奉着几粒不同颜色的、散发着微光的种子——星辰碎钻、生命翡翠、螺旋星云、以及一粒象征漆黑吞噬种子的黑色石子。
她身边,围绕着村落里所有的孩子。孩子们的小脸虽然依旧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少了恐惧,多了对这位智慧长老的崇敬和对未来的好奇。
风后仰头望着天空中那轮被暗红能量环勒紧、如同巨大伤疤般的月球,又低头看向祭坛上的种子,声音苍老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
“孩子们,抬起头,看看那片天空。”她指向被亵渎的月球,“那颗曾经清冷的月亮,正在被来自星空的恶兽啃噬、扭曲。它们想把它变成毁灭我们家园的武器。这就是‘星辰错位’,这就是‘黑暗笼罩’!守望者大人在沉睡前预言的灾难,已经降临!”
孩子们的小脸上露出紧张和愤怒。
“但是!”风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昂扬的斗志,“看看我们的脚下!看看祭坛上的种子!看看那守护我们的净化漩涡!”她指向村落中心那片长势喜人的奇异幼苗,以及边缘那巨大的、无声旋转的漆黑能量场。
“守望者大人赐予我们的,不仅仅是这些神奇的种子,更是不屈的意志和守护的信念!当星辰错位,黑暗降临,我们并非只能瑟瑟发抖地等待毁灭!”风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清澈的眼睛,“我们,就是守望者意志的延续!”
“星辰种子在黑夜中为我们指引方向(指向夜晚散发冷光的星辰幼苗),生命种子在贫瘠中孕育生机(指向翡翠幼苗),吞噬种子在污秽中开辟净土(指向净化漩涡)!它们都在战斗!用它们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而我们呢?我们能做什么?”
风后拿起祭坛上那粒代表螺旋星云种子的石子,石子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星云在缓缓旋转:“我们要学习!学习轩辕族先祖留下的知识和技艺,像这螺旋一样,不断向上,探索未知!”她又拿起那粒黑色石子:“我们要坚韧!像这吞噬黑暗的种子一样,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要顽强扎根,净化污秽,守护家园!”
“记住守望者大人的名字——司通!”风后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祭坛上空回荡,“记住它来自星辰的守护!记住我们身上流淌的轩辕与露西的血脉!记住这场灾难!记住头顶的威胁!更记住我们手中的希望!”
“当黑暗笼罩,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是守望者播下的火种!是守护家园的战士!我们要像守望者大人一样,拿起知识的武器,用我们的双手,去战斗!去重建!去等待——等待那位沉睡的星辰守护者,在真正的危难时刻,破茧归来,指引我们最终驱散黑暗的那一天!”
孩子们的小拳头紧紧攥起,眼中燃烧着懵懂却无比坚定的火焰。守望者的传说,在这一刻,从飘渺的神话,化为了融入血脉的信念和战斗的号角!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古老而深邃意志的涟漪,毫无征兆地从山巅方向荡漾开来,瞬间掠过整个村落!
祭坛石盆里的几粒种子,同时爆发出比平时明亮数倍的光芒!尤其是那粒象征漆黑吞噬种子的黑色石子,甚至微微悬浮起来,轻轻震颤!
净化漩涡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边缘的幽暗光泽瞬间炽亮!
风后和所有心灵敏感的人(包括一些轩辕族老人)都浑身一震!他们猛地转头,望向乞力马罗之柱山腰平台!
只见那座永恒沉静的银色茧房山丘,其表面流淌的温润银辉,在暗红月光的映衬下,不再是均匀的流淌,而是如同呼吸般,开始了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明灭起伏!
更令人震撼的是,覆盖茧房表面的无数银色藤蔓,其中靠近茧房核心区域的数十根,此刻正如同苏醒的灵蛇般,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蜿蜒、舒展!藤蔓表面那些玄奥的星辰纹路,正随着这舒缓的动作,流淌着比以往更加灵动、更加深邃的银色光波!
一股庞大、沉凝、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生命气息,如同初春冰层下苏醒的暗流,正从那银色山丘的最深处,极其缓慢地……弥漫开来!
山巅的风似乎都停滞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银色茧房如同巨大心脏般微弱搏动的明灭光芒,以及藤蔓舒展时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星砂流动般的沙沙声。
风后呆呆地望着山巅,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她布满沟壑的脸颊滑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一个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名字:
司通!
沉眠的守望者……它的意识……在回应!在苏醒的边缘悸动!在头顶灭世阴影的压迫下,在守护誓言的感召中,那永恒的长眠,终于被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