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疯玩了好几天,晒黑了也玩累了的一家人,终于拖着行李,再次体验了云端飞行,返回了熟悉的城市。
回家的感觉让人安心,但沈言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重要的事——带萧彻去看心理医生。
他始终记得萧彻偶尔在深夜惊醒时,额角的冷汗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后怕;记得他有时会看着自己出神,那眼神里混杂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深不见底的自责。
沈言知道,那个关于“谢清晏”的意外,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依旧牢牢禁锢着萧彻的心。他不愿看到他的陛下永远背负着这份枷锁生活。
于是,回家安顿好没两天,沈言就开始在网上仔细搜寻、比对,终于选定了一家口碑极佳、医生资质深厚的私人心理诊所。
预约好时间,他便向父母报备,说要带萧彻出去“办点事”。
出门前,萧彻已经围着沈言问了不下三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言言,此行……当真无需……针刺之类?” 他已经对现代医疗手段里的“打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固执地认为看医生多半与此有关。
沈言一边给雪团穿上可爱的小背带裤,一边无奈地再次保证:“绝对不用打针!就是去和一个……嗯,很博学的人聊聊天,说说话。就像……就像你和太傅论道一样,只不过话题更随意些。” 他试图用一个萧彻能理解的比喻。
被沈言抱在怀里的雪团,听着萧彻这“幼稚”的问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小奶音毫不留情地鄙视道:“啧啧,那么大个人了,还怕打针?羞羞脸!本系统都不怕!”
萧彻脸色一黑,目光冷冷地扫向雪团,眼看一场“父子”间的唇枪舌剑又要爆发。
沈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雪团那张惹事的小嘴,然后踮起脚尖,在萧彻紧抿的唇上快速亲了一下,成功让即将出口的冷斥咽了回去。
他一手抱着哼哼唧唧的雪团,一手牵起脸色稍霁的萧彻,柔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我们出发了。”
打车,上车,报出诊所地址。
一路上,萧彻还算平静,只是目光一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言的手背,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到达那家环境清幽、装修雅致的诊所。
前台护士微笑着核对了预约信息,请他们在休息区稍候。
柔和的灯光,舒缓的轻音乐,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香薰气息,都让这里显得与普通的医院截然不同,倒是让萧彻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沈言自己其实也挺紧张。他抱着乖乖坐着的雪团,手心有些汗湿。
他不知道这次咨询会不会有效果,不知道萧彻愿不愿意敞开心扉,更不知道医生会如何解读萧彻那离奇的经历,当然,关键部分需要隐瞒。
雪团感知到沈言的紧张,用小胖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老气横秋地“安慰”道:【宿主,安啦!根据本系统庞大的数据库分析,在这种剧情设定里,男主角脑子有点毛病……啊不是,是心理有点创伤,那是非常普遍且正常的!这叫人物弧光,增加深度!你看那些小说电视剧,哪个牛逼的男主没点心理阴影?】
沈言:“……” 他顿了好久,才哭笑不得地低声回应,“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像安慰呢……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 但他随即正色,轻轻捏了捏雪团的手,“不过,该看还是要看的。我不是为了什么人物弧光,我只是舍不得他再吃苦。”
他舍不得萧彻夜半惊醒时的惶惑,舍不得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舍不得他因为一个并非他全责的意外而持续地自我惩罚。
他爱他,所以希望他能真正地放下,轻松地活在阳光下。
“请沈先生、萧先生,还有这位小朋友,跟我来。” 护士小姐的声音打断了沈言的思绪。轮到他们了。
沈言立刻深吸一口气,抱起雪团,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萧彻的手,仿佛要传递给他力量和勇气。“走吧,我们进去。”
诊疗室比想象中更宽敞明亮,布置得像一个舒适的书房。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医生站起身,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周医生。请坐。”
沈言礼貌回应,拉着萧彻在医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雪团则被他放在身边。
周医生目光温和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明显是主角的萧彻身上,语气平和地开口:“萧先生,不用紧张。我们今天的见面,就像朋友间聊天一样。你可以随便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困扰,或者睡不好觉?”
萧彻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姿却依旧挺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仪态。
他打量着周医生,眼神锐利,像是在评估对方的“资质”。听到问话,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沈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冒出什么“朕”、“寡人”之类的词。
终于,萧彻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在朝堂上应对臣工奏对的疏离感:
“困扰……确有一事,萦绕于心,久难释怀。”他顿了顿,继续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帝王的审视,“敢问周医生,对此等因一时失察,几致重要之人殒命,然最终其人侥幸得存,然此失察之过,日夜啃噬于心,该当如何……化解?”
他询问“心病”的方子了!而且这描述,虽然隐去了具体细节,但核心正是他对“谢清晏”事件的耿耿于怀!
沈言在一旁听得又是心疼又是担心,紧张地看向周医生,生怕医生觉得萧彻说话古怪。
周医生闻言,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推了推眼镜,目光依旧平和,仿佛早已见惯各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他轻轻点头,语气带着理解和引导:
“听起来,这是一件让您非常自责的事情。能具体和我聊聊,当时发生了什么吗?以及,这件事发生后,您具体的感受,比如睡眠、情绪上,有什么变化?”
萧彻微微蹙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需要详细剖析内心的方式。
但他看了一眼身边满眼担忧望着他的沈言,还是耐着性子,开始以一种极其简洁、甚至有些程式化的语言,描述起那段经历。
他避开了穿越、灵魂等超现实部分,只说是因自己决策指挥的疏忽,导致“重要之人”身陷险境,险些丧命。
沈言紧紧握着雪团的小手,紧张地观察着萧彻和周医生的互动。
他看到萧彻在叙述时,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裤子,指节泛白;看到他偶尔会停顿,又回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时刻。
周医生耐心地听着,不时提出一些温和的问题,引导萧彻更深入地表达他的情绪和想法。
诊疗室里很安静,只有萧彻低沉的声音和周医生引导性的提问。
雪团也难得地安静下来,歪着小脑袋,看着萧彻,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不属于孩童的数据流。
沈言知道,这只是开始,叩开萧彻紧闭的心门需要时间和耐心。
但至少,他们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
看着萧彻在专业引导下,尝试着去面对和梳理那份沉重的自责,沈言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相信,他的陛下,一定能慢慢走出那片阴霾。
而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像现在这样,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