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大殿中,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阳光透过洞开的大门,将御阶之上那对身影照耀得如同天神临凡。
萧彻携着沈言,步履沉稳地踏上御阶最高处。
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转身,面向下方匍匐战栗的群臣。
沈言静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目光沉静,母仪天下的气度自然流露,与萧彻的帝王威严交相辉映,瞬间镇住了所有心怀鬼胎之人。
萧彻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瘫跪在地的瑞王、淳王以及那几个面如死灰的老臣。
“朕竟不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力,“朕只是偶感不适,静养些时日,这大昭的朝堂,便已容不下朕的弟弟代为理政,更容不下朕亲自定下的储君人选了?”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抖得最厉害的瑞王身上:“瑞王叔,方才朕在殿外,似乎听闻,您对朕的‘安排’,颇有微词?甚至……急于替朕‘早立新君’?”
瑞王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陛下!陛下恕罪!老臣……老臣一时糊涂!老臣是忧心国本,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陛下!”他语无伦次,哪里还有方才半分逼宫的气焰。
“忧心国本?”萧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个忧心国本。朕看你是忧心自己的从龙之功吧!”
他又看向淳王:“淳王弟,你呢?也如此忧心国本?”
淳王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声音发颤:“臣弟……臣弟愚昧,听信谗言,求皇兄治罪!”
萧彻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目光扫向其他那些方才附和逼宫的大臣。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无不浑身一颤,深深叩首,连大气都不敢出。
“齐王。”萧彻的声音响起。 “臣弟在!”萧纪立刻应道,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朕静养期间,由你监国。凡有不安本分、妄议储君、扰乱朝纲者,该当何罪?”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萧纪精神一振,朗声道:“回皇兄!按律,轻者削爵去职,重者……以谋逆论处!”
“谋逆”二字一出,瑞王、淳王等人更是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那群人:“念尔等初犯,尚未酿成大祸。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瑞王、淳王,削去亲王双俸,禁足府邸一年,无诏不得出!闭门思过,好好想想何为臣子本分!其余附逆者,一律官降三级,罚俸一年!若有再犯,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这处罚,看似未动爵位,实则极重。
削俸禁足,对于养尊处优的亲王而言,无异于公开羞辱和严苛的惩戒。
而那些被降职罚俸的官员,政治生涯也基本走到了尽头。
然而,这对于他们预期的“谋逆”罪名来说,已是天大的恩典。
一群人顿时磕头如捣蒜,感激涕零地高呼:“谢陛下隆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滚出去!”萧彻厌烦地一挥手。
那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大殿,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
处理完逼宫之事,萧彻的目光这才柔和下来,看向下方依旧跪着的、那些始终忠心耿耿的大臣们。
“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这才起身,许多老臣已是热泪盈眶,激动地看着御阶之上安然无恙的帝后。
“朕不在期间,有劳众卿辅佐齐王,稳定朝局。尔等忠心,朕已知晓。”萧彻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今日朝会暂且至此,众卿且先回去,各司其职。具体事宜,容后再议。”
“臣等遵旨!恭贺陛下、殿下凤体安康!”众臣再次行礼,这才怀着激动又复杂的心情,有序地退出了乾元殿。
转眼间,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帝后、靖王以及侍立一旁的贴身内侍。
萧彻这才缓缓在龙椅上坐下,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跨越时空的冲击和方才雷霆手段的震慑,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萧纪立刻上前一步,关切道:“皇兄,您和皇嫂突然归来……身体可还安好?这数月,您们究竟去了何处?臣弟……”他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委屈,“臣弟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沈言走上前,温和道:“齐王爷辛苦了。此事说来话长,陛下与我只是偶入一奇异秘境,闭关修炼了一番,如今功法有成,方得归来。详情容后再细说。”他简单编造了一个理由,模糊了现代的经历。
萧彻也点点头,看向萧纪的目光带着赞许和感激:“皇弟,这段时日,你做得很好。朕心甚慰。”
得到兄长的肯定,萧纪这些日子所有的压力和委屈仿佛都有了出口,眼圈微微发红,郑重道:“为皇兄分忧,乃臣弟本分!”
这时,沈言像是想起什么,问道:“纪王爷,云珠姐姐近日可好?宫中一切可还安稳?”他更担心的是她腹中的孩子,以及他们离开后,宫中是否还有别的风波。
萧纪连忙回道:“皇嫂放心,云珠她一切安好,只是思念皇兄皇嫂,甚是忧心。宫中亦有皇嫂留下的旧人精心打理,并无大碍。只是前朝……”他叹了口气,“若非瑞王叔他们今日发难,朝中也还算平稳。”
听到苏云和宫中无恙,沈言稍稍松了口气。
萧彻沉吟片刻,道:“你先去安抚一下朝臣,尤其那些今日受惊的老臣。再去看看云珠,告诉她我们已平安归来,让她安心养胎。晚些时候,朕再召你细谈。”
“是!臣弟遵旨!”萧纪领命,又向帝后行了一礼,这才脚步轻快却又沉稳地退了出去。
乾元殿内终于只剩下帝后二人。
萧彻伸手,将沈言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仔细端详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清晏,方才……可吓着了?”
沈言摇摇头,回握住他的手,眼底带着心疼:“我无事。倒是你,刚回来便如此劳心费神。”他抬手,轻轻抚平萧彻微蹙的眉心,“那些讨厌的家伙,不必急于一时收拾,身子要紧。”
萧彻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喟叹道:“有你在身边,朕便无恙。”
两人相视一笑,劫后重逢的庆幸与深情尽在不言中。
然而,他们都清楚,今日的朝堂风波只是一道开胃菜。
他们离奇“失踪”又突然归来,必然引得多方猜测。
瑞王等人的势力盘根错节,今日虽被暂时压制,但绝不会甘心。
接下来的日子,需要他们更加谨慎,携手同心,方能彻底稳住这大昭的江山。
但无论如何,他们回来了。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帝后归来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皇城每一个角落,引发的震动与波澜,才刚刚开始。
而乾元殿内,历经风雨的两人,正享受着短暂而珍贵的静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