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那句“精力充沛”的“犒赏宣言”犹在耳边,沈言被一路抱回乾元殿寝殿,预想中的疾风骤雨却并未立刻降临。
萧彻将他轻柔地放在龙榻上,动作带着小心翼翼。
他并未如沈言预想般立刻化身“凶兽”,而是坐在床沿,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带着一种让沈言心头发紧的复杂情绪——有未消的愠怒,有灼热的占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心疼。
“躺好。”萧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奇异地抚平了沈言些许慌乱。
沈言依言躺下,刚想开口解释“安眠药”的苦衷,却见萧彻忽然俯身,大手探入锦被之下,精准地按上了他酸痛的腰窝。
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内力催化的温热,恰到好处地揉按着僵硬的肌肉。
“唔……”沈言猝不及防,舒服得呻吟出声,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原来……所谓的“好好照顾”,是指这个?
“御书房冷硬,坐那么久,腰不想要了?”萧彻一边揉按,一边沉声责备,指腹下的力道却温柔得不可思议,“批奏折是夫君的事,用得着你逞强?”
“我……我不是逞强。”沈言趴着,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声音闷闷的,“看你熬得那么凶,心疼嘛……想着替你分担点,让你多睡会儿……” 他偷偷抬眼,瞄着萧彻专注为他按摩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
萧彻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按压着某个穴位,惹得沈言又是一声轻哼。
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下不为例。再有下次……” 他故意停顿,凑近沈言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照顾’的方式,可就没这么温和了。”
沈言缩了缩脖子,识相地闭嘴,乖乖享受这帝王级别的按摩服务。
酸痛感在温热有力的指压下渐渐消散,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昨夜蜷缩在椅子上的不适,加上御书房几个时辰的殚精竭虑,此刻在安心舒适的环境和萧彻的温柔抚慰下,终于彻底爆发。
他眼皮越来越沉,在萧彻沉稳的按摩节奏中,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看着怀中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深沉的睡眠,萧彻才缓缓停下动作。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沈言的睡颜,指尖拂过他眼下的淡淡青影,心头那点因被“下药”而起的薄怒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心疼和自责。
他光顾着自己“破案”上头,却忽略了清晏的身体。
昨夜蜷在硬椅上睡了一宿,今日又强撑着去御书房替他处理朝政……他这夫君,做得实在失职。
萧彻轻轻叹息一声,拉过锦被将人仔细盖好,掖紧被角。他并未离开,而是和衣躺在了沈言身侧,将人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听着怀中人安稳的呼吸,萧彻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后半夜,萧彻被怀中人异常的温度惊醒。
他伸手一探,沈言的额头滚烫!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身体微微发着抖。
“清晏!”萧彻瞬间睡意全无,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立刻起身,扬声厉喝:“王德海!传太医!快!”
整个乾元殿瞬间灯火通明,人仰马翻。
太医几乎是第一时间进来的。
一番紧张的诊脉后,太医跪地回禀:“陛下,娘娘这是劳累过度,又兼夜间受了些寒气,邪风入体,引发了高热。万幸发现及时,暂无大碍,只是这热势汹汹,需得小心看护,按时服药,静养几日方可。”
劳累过度……受寒……萧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他怎么忘了他的清晏身体一直不好来着,他这个夫君做的好失败啊。
太医和宫人们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
“开药!用最好的药!”萧彻的声音冰冷,“不要让清晏再劳累了!”
“是!是!微臣遵旨!”太医冷汗涔涔,赶紧去开方煎药。
寝殿内只剩下萧彻和昏睡中的沈言。
萧彻坐在床沿,握着沈言滚烫的手,看着他在高热中难受地蹙着眉,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只觉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闷又疼。
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沉迷游戏,熬到深夜…… 若不是他疏忽大意,没发现清晏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受了寒…… 若不是他……清晏何至于此?
自责、心疼、后怕……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萧彻的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个看似鲜活跳脱的人儿,也是会病、会痛的。
这认知让他恐惧,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守护的决心。
药很快煎好,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萧彻亲自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
“清晏,醒醒,把药喝了。”他低声唤着,试图将人扶起。
沈言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酸痛,头重得像灌了铅,耳边嗡嗡作响,隐约听到萧彻的声音,却本能地抗拒着那刺鼻的苦味,皱着眉,闭紧嘴巴,抗拒地扭开头。
“乖,喝了药才能好。”萧彻耐心地哄着,用勺子舀了药汁送到他唇边。
沈言只是摇头,嘴唇抿得更紧,甚至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像只抗拒吃药的小兽。
看着沈言烧得通红的小脸和抗拒的样子,萧彻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放下药碗,沉默片刻。
他端起药碗,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俯下身,一手轻轻捏开沈言的牙关,在沈言茫然睁眼的瞬间,将苦涩的药汁,以唇舌为媒介,不容抗拒地渡了过去!
“唔……!”沈言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苦涩的药味瞬间充斥口腔。
他想挣扎,却被萧彻有力的手臂紧紧禁锢着,温热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霸道,引导着他将药汁咽下。
一口,两口…… 萧彻如同哺喂雏鸟般,耐心又强势地将整碗苦涩的药汁,一口一口地渡进了沈言口中。
沈言起初还挣扎呜咽,渐渐地,或许是药力开始作用,也或许是萧彻的气息太过熟悉和安心,他不再抗拒,只是闭着眼,顺从地吞咽着,偶尔被苦得皱紧眉头,发出赌气似的哼唧。
终于喂完了最后一口药,萧彻才退开,用温热的软巾仔细擦去沈言唇边的药渍和自己的。
沈言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沉沉睡去,只是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萧彻看着怀中人沉静的睡颜,自己也长长舒了口气。
他这才感觉到口中那浓重的苦涩,却觉得这苦味远不及看到沈言病倒时心中的万分之一。
“陛下……”王德海捧着温水上前,声音带着担忧。
萧彻接过水漱了口,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朕守着。”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沈言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萧彻就那样坐在床边,握着沈言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他时不时探探他的额头,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为他擦拭颈间和手心降温。
时间在寂静的守护中流淌。
窗外天色微明,沈言的高热终于在药物的作用下开始缓缓退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沈言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烧退了些,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只是浑身依旧酸软无力。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萧彻布满血丝却依旧专注凝视着他的双眸。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担忧,还有浓重的疲惫和深深的自责。
“陛下……”沈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没睡?”
萧彻见他醒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眼底浮现出如释重负的暖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住沈言的额头,感受着那已经不再滚烫的温度,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醒了就好。”
“清晏,你给朕听好了,日后,你若再敢不顾惜自己,朕便让你在床上躺足一个月,亲自、一口、一口地,把这‘甜’喂到你记住为止!”
“可听清了?”
沈言看着萧彻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和深藏的后怕,感受着他额间传来的微凉和他话语中那霸道又笨拙的关切,心头又酸又软,像被温热的蜜糖包裹。
他伸出还有些无力的手,轻轻抚上萧彻憔悴的脸颊,声音虽弱,却带着笑意和一丝撒娇的意味:
“听清了……”
“我的陛下……真凶……”
萧彻抓住他作乱的手,放在唇边重重吻了一下,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不容置疑的守护。
“知道凶,就乖一点。”他重新将人拥入怀中,如同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再睡会儿,朕陪着你。”
阳光洒满寝殿,驱散了夜的阴霾和病气。
龙榻之上,帝后相拥而眠,一个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一个带着彻夜守护的疲惫,却在这静谧的晨光中,交织成最安稳、最甜蜜的画卷。
至于那“甜蜜”的代价……嗯,来日方长,总有“清算”的时候。
病好后的沈言,想起萧彻那句“躺足一个月”的威胁,后脖颈就发凉。
尤其是在喝那苦得要命的药时,萧彻虽然不再用“特殊方式”喂,但那盯着他、仿佛他敢剩一滴就立刻“实践诺言”的眼神,让他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不过萧彻寸步不离地守着,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虽然动作有时候还是带着点“凶”,沈言心里其实甜滋滋的。
就是这“甜蜜”的代价……嗯,腰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萧彻开启了“铁血守护”模式。
沈言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寝殿内,吹风?不行!久坐?不行!碰凉水?更不行!连看话本子都被限时,美其名曰“费神”。
至于“清算”?当然有。
在沈言彻底好利索后某个“精力充沛”的夜晚,萧彻身体力行地让沈言重温了一下“喂药”的细节。
当然,喂的不是药,并深刻阐述了“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严重后果。
沈言哭着表示:记住了!真的记住了!陛下饶命!
王德海对帝后情深的认识又上升到了新高度。
他亲自盯着御膳房,变着花样做药膳,力求让公子补得健健康康,也让陛下看着开心。
雪团的“健康监测”与“能量分析”:
【宿主,体温已恢复正常36小时,体征平稳。但肌肉力量恢复度仅78%,建议继续静养。】
【目标人物(萧彻)‘守护欲’能量场强度:历史峰值。‘自责’情绪已转化为‘高度专注照顾行为’。】
【对‘特殊喂药方式’的评估:物理降温效果+3%,心理安抚效果+300%,宿主依从性+1000%。策略评价:高效(但存在后续被‘清算’风险)。】
· 【温馨提示:宿主当前腰肌劳损风险:中度(源于某次‘清算’)。建议兑换‘深度修复’或……减少挑衅帝王行为。】
沈言看着最后一条,悲愤捂腰:“挑衅?我哪有!明明是他不讲道理!”
阿萦多了一项重要任务:盯紧自家娘娘,严防死守任何可能“伤身”的行为!
一旦发现娘娘想偷偷下床走动太久,或者试图溜去棋牌室,虽然那里暂时被陛下封了,立刻报告陛下!
阿萦觉得责任重大,走路都带着风,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成了沈言“甜蜜养病期”最“可怕”的监督者。
沈言还好几次低声怒骂“阿萦这个小墙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