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沈言(谢清晏)持续不断的“爱心投喂”和他那“嘎吱嘎吱”作响但效果显着的排风扇,萧彻这几日处理朝务时眉宇间的阴霾都淡了不少,连带着乾元殿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而太医院那边,效果更是显着——林牧野原本因重伤初愈而略显清癯的脸颊,肉眼可见地丰润起来,精神头也愈发健旺,连负责诊治的太医都啧啧称奇,直夸“宸君娘娘”的食补之功。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沈言拎着新出炉的食盒,这次他特地改良版的椒盐小酥肉,外酥里嫩,比炸鸡少些油腻,带着阿萦,熟门熟路地来到太医院林牧野休养的院落。
刚走进院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越的破空之声!
沈言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庭院中央,林牧野身着利落的劲装,手持一柄未开锋的长剑,正在舞动!
剑光如练,身姿矫健。
或刺、或撩、或劈、或挡,一招一式,虽不似巅峰时那般凌厉迅猛,却流畅舒展,带着武将特有的力量感和一种大病初愈后重获力量的蓬勃生机。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专注的眼神,绷紧的肌肉线条,在舞动间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阳刚魅力。
真帅啊……这身材未免也太好了吧,我去健身房要是能练出这一身来,我老爸老妈还有多自豪啊。沈言心中由衷地赞叹,属于现代人沈言的审美被完全戳中。
他抱着怀里已经胖成毛茸茸雪球的雪团,小家伙被林牧野养得油光水滑,抱在手里沉甸甸的,乖乖地走到院子角落的石凳上坐下,安安静静地当起了观众,眼神亮晶晶的。
雪团似乎也被那剑光吸引,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跟着转,小鼻子一抽一抽。
一套剑法练完,林牧野收势而立,气息微喘,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他随手将长剑插回旁边的兵器架,一转身,便看到了角落里的沈言和他怀里那团显眼的“雪球”。
“晏晏!”林牧野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温暖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他自然地坐到沈言旁边的石凳上,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食盒上,笑意更深,“又带了什么好吃的?你这手艺,可真是把牧野哥的胃口养刁了,御膳房的膳食都觉着寡淡了。”
沈言笑着将食盒推到他面前,又拿出一方干净的素帕递过去。
林牧野接过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汗,动作间带着武将的洒脱。
他打开食盒,椒盐的香气混合着肉香扑面而来,金黄酥脆的小酥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他拿起一块丢进嘴里,咔嚓作响,外酥里嫩,咸香适口,满足地眯起了眼。
“好吃!比上次的炸鸡更香脆,还不腻!”林牧野毫不吝啬地夸奖,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沈言熟练地给雪团喂着带来的新鲜菜叶。
他看着沈言低垂的眉眼,温和的侧脸,一个深藏心底许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晏晏,”林牧野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这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以前……”他顿了顿,想起往事,眼中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以前你心血来潮说要给我做碗生辰面,结果差点把厨房点了,好不容易端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我硬着头皮吃完,在榻上躺了整整三天,上吐下泻。自那以后,谢家可是下了死命令,再不许你靠近灶台半步的。”
林牧野说这话时,语气是带着宠溺的调侃,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却紧紧盯着沈言,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沈言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喂雪团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糟了! 沈言的灵魂在尖叫!他只顾着用现代美食刷好感、安抚人心,却完全忽略了原主“谢清晏”是个货真价实的厨房杀手这个致命设定!林牧野是谢清晏最亲近的青梅竹马,对他的“光辉历史”了如指掌!这破绽……太大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沈言!他看着林牧野那双带着温和笑意却暗藏审视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怎么办?怎么解释?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怕不是要被当成妖孽烧了!说突然开窍?这种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电光火石之间,沈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林牧野探究的目光,装作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地放下菜叶,然后一把抓起林牧野刚刚擦汗后放在石桌上的手!
林牧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沈言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在林牧野宽厚的掌心里,飞快地、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带着点痒,也带着点急切。
`看。`
`奇。`
`书。`
`食。`
`谱。`
`好。`
`玩。`
`试。`
`试。`
写完这几个字,沈言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和“后怕”,还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你看我厉害吧”的炫耀意味。
他用力地点点头,指着食盒里的酥肉,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仿佛在说:都是书里看来的!我就是觉得好玩试了试,没想到真成功了!这次不会再让你拉肚子的!
林牧野看着自己掌心里那几个被快速划出的字迹,感受着沈言指尖残留的微颤和那份急于解释的慌乱,再对上他那双清澈见底、带着点小委屈和小骄傲的眼睛,心中的那点疑虑如同阳光下的薄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原来是看了奇书食谱……
林牧野哑然失笑。
他的晏晏从小就是个书痴,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忍不住尝试,这倒像是他的性子。
只是以前尝试的都是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次居然迷上了食谱?还……歪打正着成了个“大厨”?想想他以前炸厨房的“丰功伟绩”,再看看眼前这色香味俱全的酥肉,这反差……确实够奇妙的。
“你啊……”林牧野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的审视彻底化作了宠溺的笑意,他反手轻轻握了握沈言还停留在他掌心的手指,“还是这么爱折腾。不过这次……折腾得好!牧野哥有口福了。我的晏晏做的真是好吃。” 危机解除,他心情大好,又捏了一块酥肉丢进嘴里。
沈言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悄悄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一片。
好险…… 他暗自庆幸,看来“奇书”这个万金油借口在古代也挺好用?
就在这时,林牧野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言的发髻。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欣喜。
在沈言乌黑的发间,斜斜簪着一支样式古朴、通体温润的白玉簪。那簪子并无繁复雕饰,只在簪头处简洁地勾勒出几片竹叶的纹路,素雅内敛。
那是……当年他们私定终身时,他亲手为谢清晏戴上的定情信物。
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随父上战场、俸禄微薄的林家小武将,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了这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又央求手艺最好的老师傅打了这支簪子。他记得自己给清晏簪上时,少年那羞红的脸颊和比星辰还亮的眼眸……
他以为,入了这深宫,成了帝王“宸君”,清晏或许早已将这旧物束之高阁,甚至……丢弃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一直戴着!而且是在这青天白日里,大大方方地簪在发间!
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涌遍林牧野全身,这比吃到任何珍馐美味都更让他开心,这无声的佩戴,胜过千言万语的告白!晏晏他……心里还有他!从未忘记!
巨大的喜悦让林牧野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抚摸那支玉簪,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给谢清晏带来麻烦。他只是看着沈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最终,他抬起手,不是去碰那支簪子,而是带着无尽的珍视和难以言说的情愫,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揉了揉沈言的发顶。
“晏晏……”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充满了化不开的柔情,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声轻唤和这个充满守护意味的动作里。
沈言被他揉得有些懵,抬头对上林牧野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开心又如此温柔。
但那份纯粹的喜悦和亲昵的触碰,也让他心中暖暖的。他抱着雪团,对着林牧野露出了一个干净纯粹的笑容。
阳光洒满小院,椒盐酥肉的香气尚未散去。
一人揉着另一人的发顶,一人抱着胖兔子笑得眉眼弯弯。
旧簪无声,情意暗涌。
这一刻的温馨与默契,仿佛暂时隔绝了宫墙的冰冷与身份的枷锁,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竹马绕青梅的少年时光。
林牧野掌心残留的触感和那支无声诉情的旧簪带来的暖意还未完全散去,沈言抱着沉甸甸的雪团,带着阿萦,踏着午后的阳光回到了乾元殿。
刚穿过月洞门,目光便被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树吸引了过去。
树下,几个内侍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粗壮的麻绳缠绕着打磨光滑的结实木板,正被小心翼翼地悬挂在粗壮的横枝上。
一个足以容纳两人并肩而坐的秋千架已初具雏形,匠人正用巧手固定着最后的细节,确保其稳固又舒适。
阿萦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小跑过去围着秋千转圈,兴奋地小声问着宫人:“这个能坐两个人吗?”“结不结实呀?”“什么时候能玩?”
沈言看着阿萦雀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丫头比自己还像个孩子,不过也对,阿萦的年龄才15岁,要是在现代15岁的孩子还在父母的庇护下学习和朋友玩,哪像这个糟糠年代。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崭新的秋千上,心中却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原主谢清晏……喜欢荡秋千?记忆碎片里似乎并没有特别清晰的画面。对他这个现代灵魂来说,秋千更像是一种遥远童年记忆的符号,带着点模糊的温馨,却远谈不上“特别喜欢”。
“娘娘回来了?”王德海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沈言闻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一身常服的萧彻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在他明黄的衣袍上洒下跳跃的光斑。
他似乎并未真正沉浸在书页中,目光在沈言踏进院门的那一刻,便已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萧彻抬起头,放下书卷,深邃的眼眸在触及沈言面容的瞬间,便如冰雪消融般漾开暖意。
他唇角自然上扬,那份纯粹的喜悦毫不掩饰,仿佛等待归巢的倦鸟终于见到了眷恋的伴侣。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沈言的眉眼,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久久地、带着某种隐秘的专注,停留在那双色泽温润的唇瓣上。
真好看……萧彻心底无声地喟叹。
那唇形优美,色泽是健康自然的红润,如同初绽的花瓣,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惑。
尤其是此刻,在午后阳光的亲吻下,更显得饱满柔软,让人忍不住遐想触碰时的细腻温存。
每一次看到,都仿佛有羽毛轻轻搔刮在心尖,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渴望。
沈言被萧彻那过于专注、甚至带着点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对方的目光焦点似乎总在自己脸上徘徊。
他定了定神,抱着雪团走到萧彻面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建造的秋千,手指灵活地在空中比划:[外面?这是?]
萧彻的视线终于从那诱人的唇上移开,对上沈言询问的眼眸,笑意更深。他指了指那架秋千,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给你的。”
沈言眼中适当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
“柳夫人临走前曾提起,”萧彻的声音放缓,带着回忆的温和,“她说她的晏儿,自幼便最喜欢在自家院中的秋千上玩耍,每每荡起,总是开怀大笑,是她见过最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看着沈言,目光深邃,仿佛要将眼前人与柳氏口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重合,“朕想着,这乾元殿的院子够大,树也够老,便让人照着做了。想着你闲暇时坐上去晃晃,或许……也能找回几分昔日的欢愉?”
「喜欢吗?」萧彻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记得柳氏说“晏儿会特别特别开心”,他渴望看到眼前人露出那样纯粹灿烂的笑容,仿佛将这深宫的阴霾都驱散。
沈言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微震荡。
柳氏的话,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属于“谢清晏”的记忆之门。
他努力在模糊的碎片中搜寻,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影子,摇晃的秋千,母亲温柔的笑脸,风掠过耳畔的惬意……但那感觉遥远而陌生,远不如眼前这架崭新的秋千来得真实。
他看着萧彻深邃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用心,那份沉甸甸的情意让他心头微暖,甚至生出一丝愧疚。
帝王用心至此,只为博他一笑,只为圆一个母亲口中的旧梦。这份情,沉重又温柔。
他抱着雪团,对萧彻展露一个感激而温润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喜欢。谢谢陛下。] 手指的动作轻柔而肯定。
无论这份“喜欢”是否完全属于过去的谢清晏,此刻,他愿意接受这份心意。
萧彻看着沈言脸上那抹清浅却真诚的笑意,看着他点头的动作,心中那点细微的期待瞬间被满足感填满。
只要他开心,便值得了。
至于那笑容背后是否完全对应着柳氏口中的“特别特别开心”,此刻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他做了,而他接受了,并为此展露笑颜。
他站起身,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拂开沈言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光洁的额头,带来一丝微妙的电流。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掠过那双令他心驰神往的唇,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轻叹:“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沈言怀中好奇张望的雪团,“带这小东西一起去试试?”
匠人已完成了最后的检查,恭敬地退到一旁。
崭新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绳索与木架发出细微的、令人安心的摩擦声,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阳光穿过树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帝王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温柔与专注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