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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赤壁之战\/第272章\/襄阳之议,仁者之择\/

襄阳的晨光总比北地来得慢一些。城楼的青砖经夜露一洗,颜色发暗,像从水里捞出的铁。鼓角之声从北面遥遥压来,先在耳畔一晃,又被汉水上的雾吞掉半层,余下半层在胸腔里回响,像一记尚未落下的问号。

刘备立在内城的回廊下,双手负于袖中,目光从城楼的雉堞间穿过,落在远处一线隐约的雾上。他昨夜几乎未眠,案侧的茶被摆了两次,第一次烫口,第二次凉薄,皆未入口。廊下走来一队兵,轻步而行,盔甲上悬的穗子被雾气打湿,垂得很低。为首者至近前,单膝跪地:“城外樊头再起战,吕军攻车推近,云梯已挂上两架。子龙将军先登,张将军调弩棚拆其角,甘校尉夜巡所刻城缝已用。今辰时初,城上箭雨甚密,已有人负伤,然城门未动,文将军仍按节制守。”

刘备闭目一瞬,将那口压在心口的气轻轻吐出。他抬手,示意传令兵退下,回身入了内堂。

堂中已聚了人。关羽坐于左,青袍端正,眉若卧剑;张飞在右,背影如塔,眼中藏着未喷的火;糜竺、简雍、伊籍、刘琦亦在,文书堆在案侧,印泥未干,印面泛着黯红。再往内,灯影下一人执策而立,正是文士风骨的伊籍,他眼神温和却沉,像一汪不见底的水。

“主公。”众人起身。

刘备点头,语气很轻:“坐吧。”

简雍先开口,声音带点市井的烟火气:“刚才城外逃入的百姓,又增三千余户。城中米盐紧张,南市口已有小贩哄抬,烂米价今日再涨一成。昨夜按您吩咐,已给十家商号发了‘借箭券’样式的‘借粮券’,半夜就有人来领,是愿意出粮的,皆求一纸‘后日还利’之文。只是……”他顿了一下,“只是有人问,若樊城失,则襄阳能守几日?”

此言一落,堂中微微一静。张飞“哼”了一声,铁拳头敲在膝上:“失不得!说这等丧气话的舌头,得割!”

伊籍侧目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民心如水,利导则清,阻塞则浊。问能守几日,并非懦,也是求定。人之常情,不可怒。”

关羽抚须,缓缓道:“主公,樊城若急,非可坐看。末将愿领精骑两千,过汉水直取吕军辎重。其军远来,势锐而粮未必足,扰其粮道,一可解樊之围,二可挫其气。”

张飞闻言,眼一瞪:“取粮道慢!三哥这法是稳,可我看,不如开东门出奇兵,先斩其云梯、攻车。老张一声呐喊,吓破他半个胆!咱们打汉子,厌的就是被一城墙堵着。硬碰硬,才见英雄真本事!”

“不可。”糜竺按着案上的账册,眉头紧锁,“襄阳是荆襄正眼,城中十万口,粮三十七日可支,兵器尚丰,但若出战不利,敌趁势而来,城外百姓尚未尽入,反为乱本。此时若出,非义也。”

“何为义?”张飞转头就瞪,“义就是兄弟有难,不可袖手!樊城下人是死是活,岂能坐着算账!”

“义,非独兄弟之义。”伊籍平声道,“更有百姓之义。襄阳一失,一州震荡。仁者之心,在于舍与取。舍何?取何?今日是‘议’。”

“议——”刘备缓缓重复了这个字,他目光徐徐掠过众人,最后落在最远处窗外那道淡薄的雾线上,“便从樊城说起。”

他往前走了两步,衣袍掠地,微微响。刘备声音不高,却清楚:“文聘其人,耐守,善制节。昨夜所申‘五步一堞、十步一棚’之法,正是古法;弩机角度交叉,能拖住对方先登节奏。以此守城,七日可撑。然吕布此来,非在城一座,而在‘人心’二字。他要借樊城之胜,折我襄阳人心。我们若贸然出战,不克,则民心先乱;若克,却重伤于外,襄阳空虚,亦乱。樊城与襄阳,取舍之间,便在今日。”

张飞一怔,似还欲辩,又觉得兄长语中有深意,便把话吞了回去。

关羽慢慢点头:“主公的意思,是不出战?”

“不急于一战。”刘备转身,目光与关羽正正相对,“襄阳当守,樊城当援,但援的不是‘争强斗胜’,而是‘护人之命’。关将军,你领五百精骑,镇北门外,取‘护渡’之职:夜间以炬照江,置浮桥于暗,若文聘难支,立为撤军之梯。记住三个字——‘不恋战’。你斩的不是先登旗,你护的是归路。”

关羽拱手,沉声应:“诺。”

“张飞。”刘备又看向右侧,“你带两千步卒于东门外设伏,设伏而不动。有人问你为何不动,你只传我的令:‘为民空门’。此门今夜至明日午时,专为百姓而开,不许军士争道,不许催逼,不许哄抢,不许取民一物。谁敢乱,军法从事。你脾气大,我要的就是你的‘镇’,不是你的‘冲’。”

张飞愣了愣,眼里的火气竟慢慢收了。他粗声道:“为民空门——记下了。有人抢人喂奶的那口饭,我先打断他腿。”

堂中不少人微微一笑,紧绷的气息松一点。

“糜公,简君。”刘备道,“借粮券照旧发,但不再以‘市价三成利’为定,改为‘后定三率’:守城三十日内按两成,樊城守住则加成,樊城若失,我自以身偿其半。再开仓米十斗,专供过城避难者,三日。三日后再议。”

糜竺皱眉:“主公,城中储粮——”

“我知道。”刘备打断他,目光沉静,“粮要用在‘心’上。今日我给襄阳人一个信——城与人,我先护人。这信一立,城才有根。”

“有根……”伊籍轻声重复,像将一味药丸放在舌上含化,渐觉其味之温热。他抬眼,道:“仁者之择,在多死与少死之间,取少死;在求胜与护人之间,取护人。主公此议,我赞。”

张飞忍不住道:“可樊城那边——”

“我亲自写信。”刘备缓缓道,“一封给文聘,一封给襄阳父老。”

他落座,拈起狼毫。案上铺着细白的纸,纸面微起波纹。刘备蘸墨,笔入纸,第一笔下去,气便定了三分。

“给文聘——”他口中轻轻念,笔上飞,“公弼,樊城之守,非为城也,为人耳。城存,人亦存;城亡,人可存。若势不可为,三鼓开北门,由浮桥退入襄阳。退非怯,退以全人。退间若有扰民者,斩。若有人背你逃命,不问将校士卒,皆斩。此令,重如山。退后当封门三日,安民、整伍,再谋后局。——玄德手书。”

他写完,按了印。印面红亮,像一小滴血落在白雪上。刘备看着那滴红,心里忽然起了一阵细小的颤意,像一根极细的弦在拢紧。他伸手稳稳按在案上,将那一丝颤意按住。

“第二封——致襄阳父老。”

这封信写得更慢。刘备一笔一画:“玄德不才,忝居襄阳。今日之难,非一家之难,非一城之难,乃一州之难。玄德愿以城中所储,先济百姓;愿以所部之勇,先护老弱。若樊城不守,请父老勿惧,东门为民空门,南北诸门严军令不扰。三日之内,玄德以身为质,若有军士犯民,听父老亲缚,来堂前索命。——玄德顿首。”

字写完,他放下笔,抬起头,目光与众人一一相触。关羽眼中有一瞬的光,张飞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像想骂一句粗话压一压心里的酸,却终于还是闷在心里,低声道:“好。”

堂外忽地有细碎脚步声。一名传令兵急走入内,抱拳道:“报——城南水门来一执简老者,自称‘水镜门下’。”

“请。”刘备道。

入堂的是个衣衫俱朴的老人,发鬓如霜,眼神却明亮。他不拜不跪,只拱拱手:“某非来教战,来送两句话。”

关羽、张飞皆看向刘备。刘备起身还礼:“敢问先生名讳?”

老人笑了笑:“名讳不足道。只记一句话:‘仁者之兵,不以杀为先。’今日襄阳之议,必有诸多利害出入,但记住再一句:‘仁者之勇,不退于义。’该退时退,该断时断,不为名所系,不为怯所动。此两句,赠玄德。”

刘备肃然:“多谢。”

老人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关羽一眼,目中有赞许:“青龙之刃,拿来当桥,不失其锋。”又看张飞:“猛虎之吼,用来镇市,不失其威。”最后,他看向刘备:“仁者之择,择人心。人心定,天心可回。某此行,心下反轻。”

老人去后,堂中一时静极。简雍先“咳”了一声,打破沉默:“主公,南市诸坊,昨夜已有二十余家自发煮粥,粥棚下多为妇孺。只是,有市井泼皮,趁乱扯了两位女子的帕子。若不是巡街的兵赶到,恐生事。”

张飞腾地站起:“在哪条街?我去剁他狗手!”

刘备按住他肩:“不必你亲去。传令——市街皆设‘义哨’,与里正互成照应,军士三人一伍,五伍一队,按时更替。‘止杀令’与‘护市令’同时下。违者,重斩。另——城中所有军士不得入坊饮酒,不得入市赌博,不得以军功强婚。三令并下,字写得大些,就贴在南市最显眼的墙上。”

“诺!”简雍笑着应下,笑里带了点鼻酸。

“伊籍。”刘备道,“你草成‘安民十二条’,务求简明。譬如:过城给纸牌、每户给米、弱者先行、军士不得逼道、产妇先入、医者登记、井与厕分、火与食别、粥棚巡护、夜半勿扰、殡者与生者分门。凡此,皆写明。人易乱,令宜清。”

伊籍点头,胸中已有成竹:“谨遵。”

“刘琦。”刘备又转头,“你是荆人,熟市井人情。城中里正、豪右、商号、寺观,各有心思。你替我走一圈,只说一句话:‘玄德以身当城门’,问他们愿不愿做个见证。愿意的,明日辰时到东门立桩,写上‘某某监军’。监谁?监玄德。”

刘琦心中一震,目光复杂,起身一揖:“某谨命。”

关羽忽道:“主公如此,恐令敌轻。”

刘备微笑:“敌若轻,正中我意。我们要守的是‘人’,不在此时与他争一口气。况且……”他顿了顿,望向窗外,“他今日得势,未必明日得理。——真正的理,在人心里。”

正说间,又一名斥候匆匆入内,扑地而拜:“报——樊城上先登旗已断两面,赵云将军已上第二层女墙,城上滚木油汤骤急,太史慈弩解其角,已毙敌弩手数名。然我军亦有损。文将军传语:‘可撑至午后’,求一支箭与药。”

张飞“好!”地一声站起,关羽眼中光芒一闪。刘备立即道:“糜公,从城西仓中拨箭两车;简雍,配金疮药百匣;伊籍,写一纸军令:‘凡樊城而来之伤者,入城先医,军籍后审。’记住:先医,后审。人命最重。”

“诺!”

“再传文聘——”刘备对斥候沉声道,“告诉他:午后若见云梯三连、攻车齐上,而城上火力渐弱,可行第一套‘缓退’术。退法他自有,这里不过提醒。另,城上不可滥射,留箭于午后。”

斥候应命而去。

堂中又归于紧张忙碌。诸人起坐间,门外的光线变了又变。早晨的灰白被太阳一点点挑开,一缕金被雾切碎,又被风带走,洒在青砖石地上,像撒了盐。市中远远传来哭声与笑声,哭声多为离家,笑声多为得粥;二者交错着,像两股水滚在一起,谁也压不住谁。

刘备趁着这片喧沸不入内的片刻,独自站回回廊。城外的雾更淡了一层,汉水上一条黑线慢慢显出,那是浮桥的影。他轻轻把手握成拳,又松开。拳心里仿佛还留着刚才按印时那一小滴红的温度。

“主公。”身后传来关羽的脚步声,“末将已点齐骑士,准备出护渡。”

刘备回身,笑道:“三弟,去吧。记得——你的刀是桥。”

关羽一躬身,转身而去。那一袭青袍入雾,仿佛一柄长刀没入水中,只留下一道清平的纹理。

张飞也来,裹着虎皮披风,眼里的火又燃回三分:“大哥,我镇东门。若有坏我‘空门’者,老子先把他脑袋拧下来挂门上!”

刘备拍了拍他肩,半是安抚半是嘱托:“镇,不是吼。你那吼,留着晚上给敌人。”

张飞嘿嘿一笑,转身就走。他的背影粗粝,像一块磨得不太平的石,却比任何门闩都安稳。

糜竺、简雍、伊籍、刘琦分头出堂。堂内顷刻空了大半,只剩案上两封信,一红一黑,红的是印,黑的是字。刘备站在信前,忽想起多年前一个冬夜,他与百姓一起缩在破庙里,庙门被风吹得“吱呀”响。他那时也说过一句话:“若有一日,我有城,我先护人。”这句话在心里被岁月的尘盖住,又在此刻被吹起,亮了一亮。

“主公。”又一个脚步从外而来,是伊籍。他把一份草拟的《安民十二条》呈上。刘备低头看,只见每条不过十余字,工整分明,像把军令写在人的心里。

“好。”刘备提笔在末尾落了一个“可”字。

他把这纸交给传令兵,忽又吩咐:“在条末再加一条:‘若有妇人临盆,军士三人抬轿,送入内署西偏屋。’”

伊籍怔了一下,旋即会意一笑:“主公之仁,细如发。”

刘备摇头:“非仁。——我当年无处可去时,是一个不相识的婆子,半夜给我端了一碗热粥。我受过这一碗粥。今日不过还。”

伊籍拱手,肃然。

时近巳正,鼓声又急了半分,像有人把原本安置平稳的鼓搬到了石地上敲,回音更实。东门那边传来市人的脚步声,一波接一波,像潮。关羽的青龙骑已经出城,停在北岸一片浅滩,甲上雾水被风擦去,又落又擦,反复不休;张飞的步卒则在东门两侧立成两道“人墙”,脸上冷,目光直,手里拄着长戟,戟刃向下。

东门外,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手在袖中发抖。她抬眼看见城门上写着四个大字——“为民空门”,字是用极粗的笔写的,笔锋生硬,却有股不寻常的安定。她咬咬牙,迈步走上去。张飞看见了,忽把嗓子压低,像怕惊着人:“让开道——让娘们先过!”

两行步卒齐齐侧身,长戟同时向后一撤,戟刃在石上擦出极细的一声,像细雨落在瓦上。母亲低头从戟影下过,孩子在她怀里睡得沉,嘴角沾着粥的白,像一小朵花。

刘备站在城楼上,看见这一幕,眼底的光温了一度。他压低声音,像自言:“人。”

身侧忽听有人轻咳。是糜竺,他目中仍有账册的严谨,却也不免带三分动容:“主公,南市的粥棚,已经有人自发抬着锅去东门外给人送粥。那婆子——”他顿了顿,“说自己做粥手快。”

刘备一笑:“她若手快,就让她多快两锅。粮不足,从我粮里扣。”

“诺。”

又一名传令兵奔上城楼,抱拳,面上全是汗:“报——樊城传来折箭。午时一刻,城上云梯三连,攻车齐至。赵将军持枪破两处堞口,甘校尉开缝上城脚,太史慈拆其棚。然城上火油渐尽,滚木已用半数。文将军言:‘可退可守,主公决之。’”

刘备盯着城外那条黑线,目光比刚才更沉一分。他缓缓道:“传我令:‘退其半守其半’。把‘退’字先送到文聘手里。”

传令兵躬身而去。

“退其半守其半?”关羽的副将站在刘备身后,忍不住低声复述,像在咀嚼一个陌生却不难懂的词。刘备未回头,只道:“守,是让吕军看见我们未弃;退,是让百姓知道我们不恋。半守半退,是告诉天下:我们有路,也给人路。”

风忽大了一阵,把城楼上的旗角一把掀起。刘备身侧的灯火扑拉两下,灭了。他伸手去掩,指尖摸到灯座冰凉。忽然,他觉得心里象是被人以针轻轻扎了一下——那是看不见之处传来的痛。他知道,这不是怯,是仁者之勇的另一种疼:你让刀不去割人,就要自己去接刀刃的一点寒。

“主公。”伊籍走到他身侧,忽道,“人心已定。”

刘备看他。他指下的城里,粥棚冒着热气,哨兵立得笔直,商号的旗子在风里集成一排,十几个写着“某某监军”的木桩插在东门旁边,桩头用红绳系了一个结,鲜明醒目。更远处,汉水上的浮桥边,关羽的骑队静如铁,偶有一匹马甩头,鬃毛划出一弧亮。

“未定。”刘备却缓缓摇头,“人心如水,今日安,明日又变。我们要做的,是让它有渠。”

“渠?”伊籍笑,“渠之所在,水自去。”

刘备也笑了笑,笑意未至唇角。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雾里似乎有一道难以察觉的暗纹,象是从樊城方向传来的震动。那震动穿过汉水,穿过雾气,穿过城砖瓦石,隐隐落在襄阳城的心口。

“走吧。”刘备道,“去东门。——我说要以身监城门,便去站着。”

关羽的副将愕然:“主公亲自?”

“亲自。”刘备的脚步已迈出,“站得久一点,风便不那么冷;看得多一点,人便不那么怕。——你我皆人,何敢不与人同?”

他下了城楼,衣袍掠地,步速不快,像水在渠里流。沿途百姓见之,多低头让路,也有小儿好奇,探头张望;有老妇要跪,被军士扶住。刘备每至一处,便吩咐一句,或叫人让道,或叫人休息,或叫人喝水。他的声音不大,却总能到达眼前人的耳里,像风掠过草,草便同向。

东门下,张飞已立在门洞中。他看见兄长,眼睛一亮:“大哥!”

刘备抬手,示意让路。他站到门侧的木桩旁,木桩上写着“刘玄德监军”。风把红绳吹起一指宽,又落下。他伸手按住红绳,像按住一根心弦。他不看城外,他看城里,看那些从他身旁经过的人,背篓里有锅,有锅里有粥,粥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有老人拄杖,有孩子趴在母亲背上睡;有商贩推着车来,车上绑着三袋米,米袋口扎着新绳,绳头打了活结,便于解开——那是愿给人的人。

人群之中,忽有一人跌倒。张飞刚要怒斥,刘备止了他,自己俯身去扶。那人抬头,眼里尽是惶急与羞愧:“小人不是抢道,是腿软……”

“无妨。”刘备把他扶起,把他篓子重新背好,又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那人肩上,“天还有点凉。走慢些,不急。”

张飞看着这一幕,喉咙里“咯噔”了一下,像被什么硌住。他把那句粗话又吞回去,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手对两边兵士道:“看着哪——人摔了,你们当木桩吗?!”

兵士齐声应。

风继续吹,鼓声继续从北来。午时将至,日头终于从雾里撕出一片亮,照在刘备的面上。他被照得微微眯眼,像在笑,又像在忍。

忽然,一骑快马从北门方向飞来,马的鼻翼喷白,蹄上泥星四溅。马到近前,人翻身下,扑地叩首:“报——樊城遵主公令,‘退其半守其半’。赵将军护退,文将军亲断后城门;敌军逼近,太史慈断箭线,甘宁自缝下跃下,退入浮桥。今巳时三刻,第一批百姓千余已经浮桥过半。——请主公定后令!”

刘备深吸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极稳:“传我令——关将军护渡,不得追,不得挑衅。张将军,东门再开半日,‘空门’之令不变。糜公,城南粥棚加倍,医者轮换,不得疲。简雍,把‘安民十二条’再抄十份,贴到各坊口。”

他每说一句,传令兵便重重答应一声,像把一块块石落进水里。水不再乱,泛起的是一圈一圈清晰的纹路。

“末了——”刘备停了一停,目光掠过众人,“给吕布去一封信。”

众人一惊,连张飞也瞪大了眼:“给他?说什么?”

刘备道:“就说:‘襄阳城东门,今日为民空门。君若亦为人父人子,当许对方一个不死的路。’”

张飞张了张口,想骂一句“他会管你这话?”,又被刘备的目光按住。他忽觉得胸口软了一分,像被人轻轻放了一碗热粥。他粗声道:“好,我信了你这一次的人话。”

伊籍深深地望着刘备,眼中似有水光:“这封信,未必能到他手。可这话,一定会到天下人心里。”

刘备未答。他转身,面向门外,风把他的衣角吹得微微上扬。他像一棵树,立在渠边,身后是城,是人,是锅与粥;身前是雾,是鼓,是尚未结束的杀。

“仁者之择。”他在心里念,“择人在城前。”

城外远远的鼓声忽然低了一度,又高了一度,像有人换了击鼓的手法。那是樊城方向传来的新节拍。刘备侧耳,听见了里面隐隐约约的一声喝——那是赵云的嗓音;又一声清越——像太史慈弩机开合;又有一声尖哨,像甘宁咬在齿间的骨哨短短一响。

“去吧。”刘备低声,“各归其位。”

众人应命而散。刘备仍站在门旁的木桩边,手压着红绳,直到那红绳的颜色从鲜艳的红,慢慢被阳光烤暖,像一滴血变成了一团温热。他忽觉不冷了。

襄阳之议至此,已无余话。余下的,交给人心,交给风,交给那条徐徐流过城下的水。风从汉水上吹来,吹过城楼,吹过粥棚的热气,吹过军士的盔缨,也吹过刘备的发鬓。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东门,看见了远处远处那一线微微动的光。

那光像一面旗,又像一柄枪,更像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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