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衣哈哈大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小孩鼓着嘴,掉眼泪:“姐姐欺负我。”
段春衣笑够了,低眉起身,“好啦好啦,姐姐错了,那宝贝想听什么,姐姐给你讲。”
小孩用小拳头擦眼泪,揪着衣角:“想知道姐姐的故事。”
段春衣歪头。
小孩期待地望她。
段春衣唔了声,自然不能说自己从前杀夫证道的过往。
反正是一千多年后的事,她便三言两语告诉他,“啊,其实姐姐以前是合欢宗弟子,有一群感情很好很好的师兄师姐,姐姐的大师兄叫虞侯,是个仗义勇敢的男修,二师姐叫万岁观南……”
她流水账,开始催眠,但小孩越听越精神。
段春衣流水账,流着流着,流到了天骄大比,她话音一顿,“……在危急时刻,是一直沉默寡言,没有存在感的程师兄,救了我。”
她抿住唇,抚了抚小孩的头顶,“为了救我,他死了。”
她的眸光在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
小孩的嗓音清脆,“姐姐在哭?”
段春衣摇头,轻笑:“只是有些难过,先前并没有和奉吉师兄多相处,师兄竟然会舍命救我。”
她连情根都没有,能动容到什么地步呢?
小孩轻轻抱住她,雷声已经停下,寒冽的雨水和着初雪飘落。
雨雪纷飞。
段春衣弹指关了窗。
段春衣点了点小孩的额头,“记得要好好修炼,千万要爱惜自己。你是姐姐一把米一把菜养大的,不允许随便死掉。”
小孩郑重点头,“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段春衣又笑了一声,觉得这九岁的小孩懂什么,便道:“你今年九岁,香香说等你十岁便能开蒙引气入体。还有一年,你就能跨入修真大道了。”
段春衣问:“你有想去的宗门吗?”
小孩道:“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也去合欢宗。”
段春衣挑眉:“骗你的,其实我不是合欢宗弟子。”
小孩一愣,梗着脖子:“总之我跟着姐姐。”
“不行哦,我不要小累赘。”
段春衣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通讯玉牌送给他,“但你若是遇到困难,便呼唤我,姐姐会第一时间赶来保护你。”
段春衣又补充:“若是姐姐也解决不了的困难,就不要拉着姐姐陪葬了哈。”
小孩眨眨眼,“我不给姐姐惹麻烦。”
“那就是乖宝宝。”
她又呼噜呼噜他的头毛,端详小孩擦干了眼泪的小脸,总觉得眉眼轮廓有些眼熟。
但许是这段时间的伙食太好,香香太会做饭,小孩急速抽长发育,营养还有些过剩,整个人胖墩墩的。
清秀的轮廓都藏在软软的婴儿肥里。
段春衣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以后有出息了,要好好孝敬姐姐。”
“嗯!”
他搂住了她的腰,轻轻蹭着她,“永远不要离开姐姐。”
段春衣点了点他的脑袋瓜,“姐宝男。”
“什么,是姐宝男?”他在她腰间仰起小胖脸,漂亮的五官即便肉乎乎的还是漂亮。
段春衣凑近道:“是眼睛只有姐姐,没有自理能力的小男孩。”
小孩觉得这就是他了,他摊手在姐姐眉心点了一下,“可以亲亲姐姐吗?”
段春衣弯起眼睛。
小孩便努力抱住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眉心,认真:“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永远永远永远和姐姐在一起。”
他认真望着她,伸手触碰她的目光,双眸盛住她盈盈的眉目。
段春衣轻哼一声,“你知道永远是多久吗?”
“是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久?”
“唔……”小孩抓着头发,数不出来,就说:“一直到我死掉,也不要离开姐姐。”
她摇摇头,将小孩推倒,直直裹进粉绒绒披风里,“好啦,粘人精小宝贝,睡觉啦。再不睡要长不高啦。”
风雪连天,修士的结界内温度适宜,暖融融的风吹在小孩的脸庞。
他像条毛毛虫,滚到她的身侧,在她温暖的气息里很快睡眼惺忪。
一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段春衣便将袖子送给他抓,盖上被子闭上了眼。
……
那雨雪映得天地一片苍茫。
微弱的雪光透过窗棂,落在那女子面庞,那点殷红的小痣显得其人温柔又多情,悲悯又遥远。
低矮的灶间,一扇小小的窗被推开,一对杏色的眼瞳在雨雪中垂落。
——
——
一家三口在村里生活。
根正苗红的凤凰台大师兄,炼虚期医修,香香道友已经是个标准的村里贤夫。
他日出而作,日落不休息。
早上做早饭,唤醒妻子与小孩,然后在两人迷瞪瞪洗漱中,挑水去浇园。
在两人用早饭时,他搂着一个针线筐,一针一线给妻子做衣裳。
段春衣爱往山里窜,摘果子,打猎物,还整天库库练剑,平时穿的衣裳磨损得很快。
沈香香在她破损的衣服上缝上别致的补丁,或者清新的刺绣。
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两人早饭吃完,他的衣裳也补完了。
然后一家之主开始晨练,抄着她的伞剑虎虎生威。
一家之崽明年就要开蒙,引气入体,所以现在也获得了一柄小木剑,抱着小剑在屋檐下,笨拙跟着段春衣的动作,东戳戳西戳戳。
沈香香伺候好一地灵植,洗了一盆,放在段春衣的摇椅旁,便从柴堆下面取出自己的小荷包,“我去镇上买肉,今天中午吃红烧肉。”
段春衣:“oK。”
小孩:“oK。”
南方的小村庄,春日多雨,沈香香穿戴好斗笠,便要出门。
他在门前磨蹭。
磨磨蹭蹭。
段春衣瞄到了,不紧不慢将剑招收尾,身后跟着一只小尾巴,来到门前。
“怎么了?”
她走过来了,干家务一直游刃有余的香香小厨郎便开始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十分过分。
他的声音低低的:“衣角被荆棘勾住了。”
段春衣低眸一看,门边种了一排冷蓝色的绣球小花,花茎上有尖尖的刺,此刻沈香香的衣摆便被一根刺穿过。
沈香香指尖捏着衣摆,轻轻拉了拉,“马上就好,我马上就走。”
段春衣眨了下眼,横眉冷对:“竟然敢勾引我家香香!”
然后挥剑斩断那截花枝,“本君要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