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踉跄着冲进更深的黑暗,每一步都踏在腐烂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上。肺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尖锐的灼痛,血腥味在喉咙深处弥漫。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不断撕裂,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粗布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身后,追兵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虽被浓密的植被和复杂的地形阻隔得有些模糊,但那充满杀意的呼喝和衣袂破空的锐响,依旧死死咬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停,哪怕身体里的力量正被疯狂抽空,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和粗重喘息交织成的轰鸣。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灵力早已枯竭,仅凭着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支撑。停下来就是死,被那些黑衣人抓住,仙源道种会被夺走,妹妹叶微最后的希望也将彻底断绝。 “小子,撑住!往左前方那片石崖走,那里地形更复杂!”帝玄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凝重。显然,之前强行干扰气息掩护他逃脱,消耗极大。 叶天咬紧牙关,舌尖尝到咸腥,是嘴唇被咬破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最后一点精神,辨认着帝玄指引的方向。左前方,透过虬结古树低垂的枝桠,隐约可见一片陡峭嶙峋的黑色岩壁。他猛地折转方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身后的追兵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呼喝声陡然变得急促,破空声也密集起来。几道幽蓝的寒光擦着他的身体掠过,钉在周围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箭尾兀自颤动。 叶天埋头猛冲,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后背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就在他即将冲到石崖下时,目光扫过一片被巨大藤蔓半遮掩的岩壁底部——那里,似乎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向内凹陷的阴影。 洞口?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权衡。身后的杀机已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锐利的目光刺在后心。 赌了! 叶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前扑,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一头扎进了那片藤蔓掩映下的阴影里。 身体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激起一片灰尘。预想中的狭窄岩缝并未出现,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深一些,足够他蜷缩着藏身。洞口垂挂的藤蔓和茂密的蕨类植物,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都隔绝了大半。 他蜷缩在冰冷的洞壁角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捂住口鼻,用尽所有意志力压制住剧烈的喘息和咳嗽的冲动,侧耳倾听着洞外的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袂破风声在洞口附近骤然停下。 “气息到这里消失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疑惑和恼怒。 “仔细搜!他受了伤,跑不远!肯定就在这附近!”另一个声音命令道,伴随着刀剑劈砍藤蔓和灌木的哗啦声。 叶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连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人在洞口附近来回走动、搜索,刀刃划过岩石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剑锋刺破藤蔓探进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也不敢擦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很久。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呼喝声转向了其他方向。 “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妈的,这小子属耗子的吗?溜得这么快!” 脚步声和交谈声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 叶天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咳得蜷缩起来,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咳…咳咳…走…走了吗?”他在心中艰难地问帝玄。 “暂时离开了。”帝玄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但别大意。他们很可能还在附近搜索,而且,这山洞……”他的声音顿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叶天此刻无暇深究帝玄的未尽之语。逃过追杀的短暂庆幸瞬间被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淹没。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哪里可能断了骨头。最要命的是丹田,空荡荡一片,灵力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 必须立刻处理伤口,恢复一点灵力。否则,就算追兵不再回来,光是失血和伤势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洞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他摸索着解开身上破烂不堪的外衣,露出里面同样被血浸透的里衣。小心地撕开黏在伤口上的布料,一阵撕裂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勉强能看到后背肩胛下方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边缘有些发黑,显然那黑衣人的兵器淬了毒。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色的血。他尝试着调动一丝灵力去探查伤势,丹田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空空如也。 “嘶……”叶天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别乱动!”帝玄的声音带着斥责,“你灵力耗尽,强行调动只会伤及根本。外伤暂时死不了人,当务之急是恢复灵力。” “没有灵力,我怎么疗伤?怎么压制毒素?”叶天喘息着,声音沙哑。 “你胸前那枚玉佩。”帝玄沉声道,“它不仅仅是温养我的器物,本身也蕴含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只是平时被我的存在掩盖了。现在,试着沟通它,汲取其中蕴含的灵气,哪怕一丝,也能暂时稳住你的伤势,逼出毒素。” 玉佩? 叶天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那枚古朴的玉佩一直贴身佩戴,带着他的体温。他之前只把它当作帝玄寄居的容器,从未想过它本身也蕴含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他将全部意念沉入体内,艰难地引导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神识,缓缓探向胸口的玉佩。 起初,毫无反应。玉佩冰凉沉寂。叶天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寻找一滴水珠。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后背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精神快要涣散之际,一丝极其微弱、清凉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从玉佩中渗透出来,顺着他探出的神识,流入了几乎干涸的经脉。 这缕气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此刻油尽灯枯的叶天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他立刻引导着这丝微弱的气流,小心翼翼地流向丹田。 如同火星落入枯草堆,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被重新点燃了一丝。丹田内传来微弱的暖意,枯竭的灵力源泉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回应。虽然这点灵力微弱得可怜,连炼气一层都算不上,但足以让他重新建立起与自身力量的联系。 叶天精神一振,不敢有丝毫浪费。他立刻引导着这丝新生的、微弱得可怜的灵力,艰难地运转起《引气诀》最基础的周天路线。气流如同生涩的针,在干涩受损的经脉中缓缓推进,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却也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灵力艰难地流经后背的伤口附近,试图包裹住那处狰狞的创伤和渗入的毒素。 过程缓慢而痛苦。叶天咬紧牙关,忍受着经脉撕裂和伤口灼烧的双重折磨,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伤上加伤。 时间在极度的专注和痛苦中流逝。洞内一片死寂,只有叶天粗重的呼吸声和汗水滴落在地面的轻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伤口那火辣辣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丝,渗出的血也变成了鲜红色,不再发黑。虽然依旧剧痛难忍,但至少毒素被暂时压制住了。丹田内那丝微弱的灵力也稍稍壮大了一丁点,如同风中残烛,虽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叶天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疲惫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昏暗,但身体的虚弱感稍减,意识也清晰了许多。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尚未升起,帝玄凝重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 “小子,先别放松。刚才你引动玉佩灵气时,我感觉到这山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很微弱,但……不对劲!” 叶天心头猛地一紧,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凝神感知。洞内依旧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然而,就在这死寂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感觉,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他的皮肤。 几乎同时,洞口垂挂的藤蔓缝隙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