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研新奶奶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恢复得比预期还要好。那股源自生命深处的活力,仿佛随着春日的暖阳一同苏醒。然而,比身体康复更显蓬勃的,是她心中那个日益清晰、灼灼发烫的愿望——重回新疆,看看那片她十六岁时便奔赴、挥洒过整整十年青春的热土。
当年一起在兵团奋斗的小年轻们,如今都已是白发苍苍、七老八十的爷爷奶奶。但时光的流逝非但没有磨灭记忆,反而像陈年的酒,让那份对“第二故乡”的思念愈发醇厚,让重游的决心在彼此的电话联络中,如同星火燎原,迅速汇聚成了行动。
最终,一个由三男五女、平均年龄七十六岁的“八人老兵重返团”正式成行。他们选择了更为灵活舒适的“私人定制小包团”,配备两辆宽敞的七座商务车,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游和一位随行医生,踏上了这场为期十五天的“银发怀旧慢游之旅”。
行程伊始,当航班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奶奶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步,眼眶就湿润了。“变了,全变了!”她对着视频那头的陆研新,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研新啊,你是不知道,当年我们下火车,哪有什么机场,是敞篷大卡车把我们一路颠簸拉进戈壁滩的!现在你看看,这楼高的,这路宽的!”
此后的每一天,只要信号允许,陆研新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奶奶兴奋的“现场直播”。
第一周:北疆湖光,涤荡岁月尘埃
游览天山天池时,奶奶站在碧蓝如镜的湖畔,望着远处博格达峰的皑皑白雪,思绪飘回了远方:“当年我们进山伐木,就渴望着能找到这样一汪水,那时候,捧一口雪水都觉得甜!现在国家把这里保护得多好,成了人人能来的仙境了!”她在电话里对孙子感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话说得太对了!研新,你们搞科研的,也要研究怎么把环境保护得更好!”
当车辆行驶在前往布尔津的路上,窗外是绵延的戈壁和突然出现的彩色丘陵——五彩滩。夕阳将这片土地渲染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壮丽非凡。奶奶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力发电站,巨大的风车缓缓旋转,她又忍不住拨通电话:“研新,看到这些大风车了吗?这就是清洁能源!我们那时候点煤油灯,现在国家用风、用太阳就能发电,多厉害!你将来要是研究新能源,来新疆,这里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在喀纳斯湖和禾木村,老人们走得很慢,却看得极其认真。他们不再执着于走完每一个观景台,更多的是找一处阳光正好的木桩或长椅坐下,静静地看着图瓦人的小木屋炊烟袅袅,看着牛羊悠闲漫步。奶奶在禾木的晨曦中,拍了一段视频发给陆研新:“你看,这里像不像世外桃源?以前这里闭塞得很,现在路通了,老百姓日子好了,这就是‘乡村振兴’的成果啊!国家没有忘记任何一个偏远的地方。研新,奶奶希望你将来的事业,也能像这样,既高大上,又能惠及普通人……”
第二周:南疆热土,寻觅青春足迹
旅程进入南疆,气氛变得更加深沉而激动。在库尔勒,参观罗布人村寨,感受着古老民族的生存智慧。当车队开始穿越被誉为“生命禁区”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时,望着窗外无垠的沙海和那条如同黑色丝带般贯穿其中的沙漠公路,以及路边顽强生长的固沙植物,奶奶的情绪达到了一个高潮。
“研新!我们正在穿越死亡之海!”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却充满力量,“你无法想象,当年我们为了治理风沙,是怎么一棵树一棵树去种的!现在,国家建成了这么伟大的公路,还实现了滴灌技术,在沙漠里种出了庄稼!这就是‘人定胜天’的精神,也是科技的力量!奶奶那时候只有力气,你们现在有知识,有技术,更要为国家的建设出力!”
在喀什古城,老人们流连忘返。穿着艾德莱斯绸的维吾尔族姑娘翩翩起舞,手工艺人们在作坊里叮叮当当敲打铜器,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嬉戏,每一幕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奶奶站在百年老茶馆的二楼,看着下面熙攘的广场,对陆研新说:“看到了吗?各民族就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社会稳定,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你们年轻人,要珍惜,要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
行程临近尾声,旅行团特意安排了一次小型的“怀旧座谈会”。在喀什一家安静的庭院里,八位老人围坐一起,面前摆着馕、瓜果和热茶。他们翻看着旧照片,讲述着当年的趣事、苦事,时而开怀大笑,时而默默拭泪。
奶奶作为代表,做了总结发言,她的话通过视频,也传到了陆研新的耳边:
“我们这一代人,把青春献给了这里,从不后悔!看到新疆今天这样繁荣稳定,各族人民安居乐业,我们打心眼里高兴!这是我们当年抡起坎土曼、睡在地窝子里时,最大的盼头!现在,接力棒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了。研新,还有像你一样的孩子们,要记住,个人的理想只有融入国家发展的洪流,才有最大的价值。无论是搞科研,还是做别的,都要有这份家国情怀,要记得为像新疆这样的地方,为我们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奶奶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老一辈建设者的自豪与对后辈的殷切期望。
陆研新在电话这头,静静地听着。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奶奶每一天的分享,每一句带着强烈情感的话语,都像一颗颗种子,落在他的心田。他看着屏幕上奶奶被新疆的阳光晒得微黑却精神矍铄的脸庞,看着她身后那片辽阔壮美的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在心中涌动。那片土地,不仅承载了奶奶的青春,似乎也在向他展示着一种更为宏大的、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发展紧密相连的可能。
这次重游,对奶奶而言,是圆梦,是缅怀;对陆研新而言,却像是一堂生动而深刻的,关于理想、责任与传承的课。新疆的风,不仅吹动了奶奶的白发,也吹动了远方孙儿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