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三号祭祀坑发掘现场。
午后的阳光像是被精心筛过的金粉,透过搭建在坑口的防尘棚细密的网眼,在坑底的黄土与青铜残片上投下斑驳陆离的细碎光斑,随着微风拂过棚顶,那些光斑也跟着轻轻晃动,如同撒在地上的星子在眨动。叶妄蹲在临时搭建的土台边缘,指尖捏着一把刚从青铜器物残骸上清理出的碎屑,他微微眯起眼,将碎屑对着光仔细端详——那碎屑的边缘泛着一层温润的淡青色光泽,仿佛是岁月在其上镀上的一层釉彩,而在那些细密交错的纹路里,还嵌着几星肉眼几乎难以辨认的暗红,那颜色深沉而内敛,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历经千百年岁月沉淀而成的“血沁”。
“小叶,别愣着了,东南角那片青铜片快清理出来了,可得当心着点,千万别碰坏了上面的纹饰。”领队张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长期埋首于考古工作、被风沙与岁月打磨出的特有沙哑,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叶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碎屑收进特制的标本袋里,袋口密封的瞬间,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青铜碎屑上残留的、来自遥远年代的微凉气息。随后,他拿起一旁的软毛刷,缓步走向坑底。作为考古系大三的实习生,他来到这个承载着无数古老秘密的遗址已经整整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他见过造型诡异、仿佛能通天接地的青铜神树,也见过眼球突出、耳朵修长、透着神秘与威严的纵目面具,可从未有过此刻这般强烈的异样感——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指尖就总是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细微的麻意,那感觉如同初春细雨落在皮肤上般轻微,却又异常清晰,尤其是在靠近坑中央那截半埋在湿润黄土里的青铜神树残枝时,指尖的麻意便会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指尖的纹路,争先恐后地往骨头缝里钻。
“张教授,您看这神树的纹路……好像和之前咱们发现的那些不太一样。”叶妄蹲在那截残枝旁,手中的软毛刷刚轻轻碰到粗糙的树干,指尖的麻意突然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般瞬间暴涨,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刷子,指腹竟不受控制地直接贴在了冰凉的青铜表面。
就在肌肤与青铜触碰的那一瞬间,整个坑底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有一股来自冰窖的寒气凭空涌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散落在坑底各处的青铜碎片,此刻突然齐齐发出“嗡”的一声低鸣,那声音低沉而悠远,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兽从梦中苏醒时的第一声呼吸。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碎片上原本黯淡无光的纹饰,此刻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泛着幽幽的淡金色光芒,这些光芒顺着地面那些肉眼难辨的裂痕缓缓蜿蜒,如同一条条金色的小蛇,在地面上爬行、汇聚,最终所有的光芒都朝着叶妄触碰的那截青铜神树残枝涌去。
“怎么回事?!”张教授的惊呼声在坑边响起,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坑边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围拢过来,想要一探究竟,却被一层突然之间凭空出现的淡金色光罩牢牢挡在了外面,光罩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
叶妄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旋转起来,指尖传来的麻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拉扯感,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充满力量的大手紧紧攥住,正猛地往青铜神树的内部拖拽。他想喊,想呼救,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截青铜神树残枝上的纹路越来越亮,金色的光芒几乎要刺瞎他的双眼,最终,那些光芒化作一道粗壮刺眼的光柱,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彻底包裹。
在那片耀眼的光柱里,无数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有高耸入云、仿佛能刺破苍穹的青铜巨棺,棺身上刻满了繁复而神秘的花纹;有盘旋在巨棺周围的黑色巨龙,龙身矫健,鳞片在虚空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有翻涌不息、如同被鲜血染红的云海,在天地间翻腾咆哮……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一幅震撼人心的景象上:九道巨大无比的青铜龙影,每一条龙都身姿矫健、气势磅礴,它们正齐心协力地拖拽着一口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从遥远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星空深处缓缓驶来,龙鳞反射出的光芒,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千万倍,几乎要将整个宇宙都照亮。
“九龙拉棺……”叶妄的意识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这四个字如同烙印一般在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吸进那口水晶棺椁,棺椁内部铺着一层柔软光滑的暗金色绸缎,绸缎上绣着的复杂纹路,与他在三星堆遗址见到的那些青铜器上的纹饰一模一样,仿佛出自同一双巧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叶妄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水晶棺光滑的内壁。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那口水晶棺里,棺盖半开着,露出外面一片混沌的灰雾——那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雾,雾霭沉沉,浓得化不开。更奇怪的是,在这片看似死寂的雾里,还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如同海浪拍打礁石般的声音,可无论他怎么探头张望,都看不到一滴水的踪迹。
“这是……哪里?”他撑着冰凉的棺壁慢慢坐起来,刚想把头探出去看得更清楚些,指尖却突然不经意地碰到了棺内绸缎上的一道纹路。
“嗡——”
又是一声熟悉的低鸣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声音似乎是从水晶棺的内部发出的。棺内绸缎上的那些纹路突然之间亮起了柔和的光芒,一道淡蓝色的光流如同有了生命般,顺着他的指尖迅速钻进了他的体内。叶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疯狂地沸腾起来,像是有一团火焰在血管里燃烧,经脉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撑开,无数陌生而晦涩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九重天棺,镇压万界……命盘逆生,法则同修……”这些话语玄奥难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与此同时,他的胸口突然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那纹路在光芒中缓缓旋转,最终化作一个小巧玲珑的罗盘形状,罗盘上清晰地分布着九个格子,此刻,正有一个格子散发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这是……命盘?”叶妄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胸口,那罗盘的触感十分真实,冰凉中带着一丝温润,像是与生俱来就长在肉里一样,与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时,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雾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人的心脏上。叶妄立刻警惕地看向棺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灰雾中缓缓走出——那是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长发如墨,一直垂到腰际,乌黑亮丽,仿佛能反射出微光。她的手里抱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龟甲,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那些纹路纵横交错,赫然正是《洛书》里记载的九宫图,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你是谁?”叶妄握紧了拳头,胸口的命盘又亮了几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女子停下了脚步,距离水晶棺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她的容貌,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她的声音却如同山涧里的清泉流过石缝,带着一丝清冷,又透着几分柔和:“我叫阿箬。”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妄胸口那枚微微发亮的命盘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觉醒‘命盘逆生’体质……你,是从‘棺外’来的?”
叶妄一愣,心中充满了疑惑:“棺外?这么说,这里是……天棺里面?”
阿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龟甲,龟甲上的白色纹路突然之间亮起了耀眼的光芒,与水晶棺内绸缎上的纹路遥相呼应,仿佛在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这里是‘墟海’,是九重天棺之间的缝隙地带。你在三星堆触碰了那截青铜神树,无意间触发了九域共鸣,所以才会被九龙拉棺带到了这里。”
她的话刚说完,远处的灰雾突然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涌起来,紧接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嘶吼声从雾霭深处传来,那声音尖锐而凄厉,仿佛有无数只凶猛的野兽在雾中咆哮,让人不寒而栗。阿箬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她快步走到水晶棺边,将手中的龟甲递给叶妄:“拿着这个,它能暂时帮你挡住墟海里的煞气。快回到棺里去,浓雾要来了!”
叶妄接过龟甲,指尖刚一碰到那冰凉的龟甲表面,就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体内那股沸腾的血液瞬间平静了下来,经脉的胀痛感也减轻了不少。他看着阿箬脸上紧张的神情,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便没有再多问,立刻躺回了水晶棺内。
阿箬小心翼翼地帮他合上棺盖,轻声叮嘱道:“好好休息,等这阵浓雾散了,我再告诉你接下来该做什么。记住,在墟海里,千万不要离开天棺的庇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棺盖彻底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也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寂静之中。叶妄躺在棺内,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黑色的龟甲,胸口的命盘还在微微发亮,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阿箬的话,以及那些突然涌入脑海的陌生信息——九重天棺、命盘逆生、墟海……
他隐隐有种预感,从自己的指尖触碰到那截青铜神树的那一刻起,他原本平淡安稳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如同被狂风裹挟的孤舟,驶向了一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全新世界。而这口神秘的水晶棺,那九条气势磅礴的青铜巨龙,还有那个名叫阿箬的神秘女子,都不过是这场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未知旅程的开始。前路漫漫,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挑战与奇遇?他不知道,但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股期待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