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西市的喧嚣已带着初夏的燥热。合香居后院的温室里,淡紫色的丁香花正肆意绽放,清甜的香气透过竹窗,飘向街上往来的人群。苏合香正俯身调整温室内的通风扇——这是她用竹筒和棉线自制的简易装置,能让室内温度保持在适宜丁香生长的范围内。
“姑娘,宫里来人了!”小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捧着明黄色的锦缎文书,“是高力士公公亲自来的,说陛下听闻您用‘仙法’让丁香提前开花,要亲自来合香居看一看!”
苏合香心中一怔,手中的工具险些落地。唐玄宗突然到访,是单纯好奇温室技术,还是另有目的?她迅速整理好衣襟,对小桃道:“快,把温室周围打扫干净,再备好新制的‘丁香香’和清茶。阿罗憾先生回来了吗?让他速来前厅候着。”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合香居外便传来马蹄声和仪仗队的喧哗。苏合香带着阿罗憾和学徒们出门迎接,只见唐玄宗身着常服,在高力士和禁军的簇拥下,笑容满面地走来:“苏姑娘不必多礼,朕听闻你能让未到花期的丁香绽放,特意来见识一番这新奇的法子。”
“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巧用了些保暖和通风的小技巧,算不上什么仙法。”苏合香躬身引路,将唐玄宗请进温室。
一踏入温室,唐玄宗便被满室的丁香花吸引。他伸手轻嗅花瓣,眼中满是惊叹:“这丁香往年要到五月才开花,如今竟提前了近一个月,而且香气比寻常丁香更浓郁。苏姑娘,你这温室是如何建造的?”
苏合香指着温室的木质框架和覆盖的透明油纸,耐心解释:“臣女用厚实的木材搭建框架,再蒙上西域运来的透明油纸,既能挡住寒风,又能让阳光照进来。室内两侧的竹筒通风扇,可根据温度调节开合,让花儿既能保暖,又不会闷坏。”
唐玄宗听得连连点头,又看向一旁的萃取装置——琉璃瓶中装着淡金色的丁香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便是用提前开放的丁香制成的香料?”他拿起香盒,打开后轻嗅片刻,不禁赞道,“清而不淡,雅而不艳,比之前的‘兰香’更有韵味。苏姑娘,你这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
高力士在一旁附和:“陛下说得是,苏姑娘不仅调香技艺高超,还懂这些新奇的法子,真是难得的人才。”
唐玄宗笑着看向苏合香,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朕看这温室技术甚好,若能推广到皇家御苑,岂不是一年四季都能赏到鲜花?苏姑娘,你可愿意入宫,指导御苑的工匠建造温室?”
苏合香心中暗忖,入宫指导虽能进一步获得唐玄宗的信任,却也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宫廷纷争。她斟酌片刻,躬身道:“陛下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合香居如今还要赶制曲江宴的香料,且温室技术需长期照料,臣女恐分身乏术。不如让臣女将建造方法写成文书,交给御苑工匠,再派两名得力学徒入宫协助,这样既不耽误陛下赏景,也不影响曲江宴的筹备。”
唐玄宗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更欣赏她的周全:“好,就依你所言。苏姑娘做事稳妥,朕放心。”
一行人在温室中又停留了许久,唐玄宗兴致勃勃地询问了香料制作的细节,还特意叮嘱高力士,要为合香居提供足够的油纸和木材,支持苏合香的“新奇法子”。待唐玄宗离开后,苏合香才松了口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陛下此次前来,看似是为了温室,实则是在试探你。”阿罗憾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最近杨国忠和安禄山走得很近,陛下或许是想通过你,了解更多宫外的动向。”
苏合香点头,她也察觉到了唐玄宗的深意。她走到萃取装置前,看着瓶中的丁香油,语气凝重:“杨国忠和安禄山的勾结一日不除,长安就一日不得安宁。萧将军那边,可有调查到新的线索?”
“刚收到消息,萧将军查到安禄山近期派了不少亲信潜入长安,似乎在暗中联络朝中官员。”阿罗憾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苏合香,“这是萧将军传来的密信,说他已掌握了安禄山与杨国忠私下往来的书信,打算近日呈给陛下。”
苏合香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力,详细记录了安禄山与杨国忠的通信内容——两人约定在曲江宴后,以“诛奸佞”为名,发动兵变,推翻唐玄宗的统治。她看得心头一紧,攥紧纸条道:“曲江宴还有十日,若不能在这之前揭穿他们的阴谋,后果不堪设想。”
“可仅凭几封书信,未必能扳倒杨国忠。”阿罗憾忧心道,“杨贵妃定会为她兄长求情,陛下念及旧情,或许还会从轻发落。到时候,反而会打草惊蛇。”
苏合香沉默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我有办法。杨国忠之前派人破坏合香居的仓库,还试图在我食物中下毒,这些事都有人证物证。若能将这些罪证与他勾结安禄山的书信一起呈给陛下,就算杨贵妃求情,陛下也不会再纵容他。”
“可谁能在陛下面前,同时呈上这些罪证?”阿罗憾问道,“萧将军是武将,直接插手朝政恐遭非议;林公公虽在宫中任职,却权力有限。”
苏合香想起之前为唐玄宗调制“忘忧香”时,曾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太子为人正直,一直不满杨国忠的专权,若能说服太子出面,或许能事半功倍。她对阿罗憾道:“你替我联系萧将军,让他将罪证整理好,我想办法求见太子,恳请他在陛下面前揭发杨国忠的罪行。”
次日清晨,苏合香以“送新制香料”为由,前往东宫求见太子。太子早已听闻苏合香的名声,又得知她要揭发杨国忠的阴谋,当即答应帮忙。两人约定,在三日后的朝会上,由太子将罪证呈给唐玄宗,苏合香则在一旁作证。
然而,计划却在次日突生变故。萧策派人传来消息,说他派去保护罪证的士兵遭到袭击,部分书信被抢走,幸好核心证据已提前转移。苏合香意识到,杨国忠已察觉到危险,开始主动反扑。
“不能再等了,必须提前行动。”苏合香对阿罗憾道,“你立刻去通知萧将军,让他今晚带兵守住宫门,防止杨国忠狗急跳墙。我现在就入宫,求见陛下。”
不等阿罗憾劝阻,苏合香已带着剩余的罪证,匆匆赶往皇宫。此时天色已晚,兴庆宫的宫门即将关闭,苏合香凭借宫廷香师的令牌,才得以进入宫中。她直奔唐玄宗的寝殿,却在途中遇到了杨贵妃。
“苏姑娘深夜入宫,有要事求见陛下?”杨贵妃拦住她,语气带着几分警惕,“近日宫中不太平,你若没有正当理由,还是明日再来吧。”
苏合香知道,杨贵妃定是收到了杨国忠的消息,故意阻拦她。她急声道:“娘娘,此事关乎大唐安危,臣女必须立刻见到陛下!杨国忠与安禄山勾结,意图谋反,臣女有证据!”
杨贵妃脸色骤变,伸手去夺苏合香手中的锦盒:“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兄长忠心耿耿,怎会谋反?定是你故意诬陷!”
两人拉扯间,锦盒掉落在地,里面的书信和罪证散落一地。恰好此时,唐玄宗在高力士的陪同下走来,看到地上的书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苏合香趁机捡起书信,呈给唐玄宗:“陛下,这是杨国忠与安禄山勾结的书信,还有他派人破坏合香居、意图毒杀臣女的证据。臣女恳请陛下明察,若再纵容杨国忠,长安恐将陷入战乱!”
唐玄宗拿起书信,越看脸色越差。杨贵妃连忙跪地求情:“陛下,这定是有人伪造书信,陷害兄长!求陛下饶过兄长这一次!”
“伪造?”唐玄宗将书信扔在地上,语气冰冷,“书信上的字迹,朕认得!还有破坏合香居、下毒的人证,都已被萧策抓获,你还要为他辩解?”
高力士在一旁低声道:“陛下,萧将军已带兵守住宫门,杨国忠的亲信都已被控制。如今证据确凿,若不处置,恐难服众。”
唐玄宗沉默良久,最终下令:“传朕旨意,将杨国忠打入天牢,彻查其党羽!安禄山即刻削去兵权,令其返回范阳,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杨贵妃瘫坐在地,泪水直流,却再也不敢求情。苏合香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杨国忠的阴谋虽被揭穿,可安禄山手握重兵,未必会乖乖听话。一场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离开皇宫时,夜色已深。萧策带兵在宫门外等候,看到苏合香平安出来,才松了口气:“陛下已下令抓捕杨国忠的党羽,接下来,我们要尽快做好防备,防止安禄山叛乱。”
苏合香点头,抬头望向星空,长安的夜色依旧繁华,却藏着看不见的危机。她握紧手中的香纹玉佩,玉佩的光芒在夜色中愈发明亮——“长安十二香”已复原大半,可回家的路,似乎还很遥远。而眼下,她必须先守护好这座城市,守护好身边的人,才能有机会找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