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合香居”后院的葡萄架下已摆好了两盏热茶。阿罗憾——如今苏合香该称他为陈砚,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院角那株刚抽芽的石榴树上,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苏合香握着昨日陈砚交给她的铜钥匙,心中仍有诸多疑问。待她在石凳上坐下,陈砚便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沙哑:“我穿越那年,刚满三十岁,是考古队的领队。我们在西安城郊发现了一处唐代香料作坊遗址,出土的器物里,有不少刻着‘香’字纹样的陶片,还有一个与我这木盒相似的残件。”
他抬手将紫檀木盒推到苏合香面前,盒盖内侧刻着几行细小的现代字迹,因年代久远已有些模糊。苏合香凑近细看,隐约能辨认出“2023.10.15 西安 香料遗址”的字样,正是陈砚穿越的时间与地点。
“当时我们在清理一处密室时,发现了一个嵌在墙壁里的青铜香鼎,鼎内供奉着一小块暗红色的香膏,旁边的石碑上刻着‘龙涎’二字。”陈砚的眼神变得悠远,“我伸手去取那香膏时,鼎身突然发出一阵灼热的光芒,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躺在长安西市的一条巷子里,身上还穿着考古队的工装。”
苏合香心中一震,她穿越前正是在复原“龙涎香”,难道这“龙涎香”就是连接两个时空的关键?“您醒来后,是怎么在长安立足的?”
“最初的日子很难。”陈砚苦笑一声,“工装被当成‘异族服饰’,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我凭着记忆里的历史知识,还有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当时被当成‘火石奇物’,勉强换了些盘缠。后来发现西市胡商众多,便谎称自己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商人,取了‘阿罗憾’这个胡名,靠着倒卖些从现代带来的小物件,慢慢攒了些钱,开了这家客栈。”
他顿了顿,又道:“这十年,我一边做生意,一边暗中寻找穿越的线索。我去过西域,见过波斯商人,也去过洛阳的古籍馆,却只找到零星关于‘长安十二香’的记载。直到去年,我在西域一座废弃的佛寺里,发现了一本残缺的《香谱》,上面写着‘十二香聚,天地通途’,还画着十二种香料的简图,其中就有‘龙涎香’和‘百合香’。”
苏合香连忙从怀中取出自己绘制的“长安十二香”图谱,递到陈砚面前:“您看,这是我根据现代资料和唐代记载整理的图谱,与《香谱》上的内容是否一致?”
陈砚接过图谱,仔细比对后,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香谱》上还提到,每一种香都需要特定的‘引香’才能激活,而这些‘引香’大多藏在皇室或佛寺的秘藏中。比如‘郁金香’的引香,就可能在法门寺地宫。”
“法门寺地宫。”苏合香喃喃道,“昨日我在宫中听闻,法门寺是皇室供奉的寺庙,地宫由禁军守卫,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看来,想要拿到‘郁金香’的引香,必须得到唐玄宗的许可。”
“这正是我让你安心入宫为杨贵妃调香的原因。”陈砚说道,“杨贵妃深得唐玄宗宠爱,若是能让她为你说话,不仅能接触到宫廷秘藏,或许还能得到前往法门寺的机会。而且,皇室收藏的古籍远比民间丰富,说不定能找到完整的《香谱》,甚至关于‘引香’的具体记载。”
苏合香点点头,心中的思路逐渐清晰:“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先做好‘贵妃醉’的后续工作,稳固在宫中的地位,再趁机向杨贵妃请求进入宫廷藏书阁,寻找《香谱》和‘长安十二香’的线索。不过,宫中人际关系复杂,尤其是那个韦氏,之前多次刁难我,我担心她会再次从中作梗。”
“韦氏只是个小角色,真正需要提防的是她背后的势力。”陈砚语气凝重,“我在西市听闻,韦氏的远房表哥是杨国忠的亲信。杨国忠如今权势滔天,与禁军将领萧策素有矛盾,而你与萧策有过交集,若是被杨国忠盯上,恐怕会有麻烦。”
提到萧策,苏合香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终南山的暴雨夜,萧策的保护与关怀仍历历在目。她道:“萧策将军为人正直,之前在终南山救过我,还将‘英雄香’献给了唐玄宗。若是真遇到麻烦,或许可以向他求助。”
“萧策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但也不能太过依赖。”陈砚提醒道,“在这宫廷与朝堂的漩涡中,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棋子。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手中的‘长安十二香’线索。”
两人又聊了许久,从现代的科技发展,到唐代的社会风貌,从调香的技巧,到寻找线索的计划。苏合香发现,陈砚不仅了解历史,还对唐代的香料贸易、宫廷礼仪了如指掌,这些年的积累,无疑会成为他们寻找回家之路的重要助力。
临近午时,苏合香起身准备入宫。陈砚将一个小巧的布包递给她:“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收集的香料样本,还有一本记录唐代香料产地的册子,或许能帮你在宫中调香时应对突发情况。记住,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宫中的宦官和嫔妃。”
苏合香接过布包,心中满是感激。在这陌生的盛唐,陈砚的出现,就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她郑重地说:“陈砚,谢谢你。不管未来有多艰难,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集齐‘长安十二香’,回到现代。”
陈砚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好,我们一起努力。我在西市为你接应,有任何消息,随时通过客栈的伙计传递。”
离开“合香居”,苏合香提着布包,快步走向皇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寻香之路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了陈砚的帮助,有了明确的目标,她离回家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入宫后,苏合香径直前往沉香亭。杨贵妃正坐在亭中,手中把玩着一枚“贵妃醉”香囊,见她前来,笑着招手:“合香,你来得正好,陛下昨日听闻你调制的‘贵妃醉’,今日特意要来看呢。”
苏合香心中一喜,若是能得到唐玄宗的认可,不仅能提升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还能为日后寻找“长安十二香”线索创造更多机会。她连忙行礼:“多谢娘娘提携,民女定当好好表现,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不多时,唐玄宗便带着一众随从来到沉香亭。他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威严,目光落在苏合香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你就是那位能调制出‘前中后调’香氛的苏合香?”
苏合香连忙跪地行礼:“民女苏合香,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唐玄宗抬手,“听说你调制的‘贵妃醉’颇有新意,呈上来让朕瞧瞧。”
苏合香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贵妃醉”香囊呈给唐玄宗。唐玄宗接过香囊,放在鼻尖轻嗅,眼中渐渐露出赞赏之色:“嗯,初闻清新,再闻浓郁,余味绵长,果然与众不同。你这‘前中后调’的理念,倒是新奇。”
杨贵妃在一旁说道:“陛下,合香不仅调香技艺高超,还懂得改良香料萃取之法,若是能让她负责宫廷香料的制作,定能让宫中的香氛更上一层楼。”
唐玄宗点点头,看向苏合香的眼神更加满意:“朕看你是个可塑之才,即日起,便任命你为宫廷香作监,负责宫廷所有香氛的调制与管理。另外,赏黄金百两,锦缎千匹,‘合香居’为宫廷指定香料供应商,可随时入宫采买原料。”
苏合香心中大喜,连忙跪地谢恩:“谢陛下恩典,民女定当尽心尽责,为陛下和娘娘调制最好的香氛。”
这一刻,苏合香知道,她在宫中的地位终于稳固了。而这,仅仅是她寻香之路的开始。有了宫廷香作监的身份,有了陈砚的帮助,她定能在这盛唐的宫墙之内,找到“长安十二香”的所有线索,开启回家的时空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