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香”在长安贵妇圈风靡的第三日,“合香居”刚开门迎客,就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帘掀开,走下两名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为首者手持一方绣着金线牡丹的锦帕,神色庄重地步入店内。
苏合香正在指导学徒研磨龙脑,见此情景,连忙上前迎接。为首的宫女目光扫过店内,最终落在苏合香身上,轻声问道:“你便是‘合香居’的苏娘子?”
“民女苏合香,见过二位姑娘。”苏合香拱手行礼,心中已有猜测——这宫女的服饰和气质,绝非普通官宦之家所有,想必是来自宫中。
果不其然,宫女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递到苏合香面前:“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名唤春桃。近日贵妃娘娘听闻‘合香居’的‘百合香’颇有奇效,特命我前来,请苏娘子明日入宫,为娘娘调制专属香氛。”
“贵妃娘娘?”苏合香心中一震,虽早有预料“百合香”可能传入后宫,却没想到会直接被杨贵妃召见。她定了定神,双手接过令牌,指尖触到令牌冰凉的鎏金,只觉心跳都快了几分,“民女……民女遵命,明日定准时入宫。”
春桃见她应下,神色缓和了些,又叮嘱道:“明日辰时,我会在此处等候苏娘子。入宫需着素净衣衫,不可佩戴过多饰品,还请苏娘子提前准备。另外,娘娘喜好牡丹,苏娘子可多带些与牡丹相关的香料样品,供娘娘挑选。”
“多谢春桃姑娘提醒,民女记下了。”苏合香连忙应道。
送走春桃等人后,苏合香握着鎏金令牌,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一旁的阿罗憾走上前,看着她手中的令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杨贵妃的召见,是机缘,也是风险。你可知,入宫调香意味着什么?”
苏合香回过神,苦笑一声:“我知道。后宫之中,人际关系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惹祸上身。可这也是难得的机会——若能得到杨贵妃的赏识,不仅‘合香居’能更上一层楼,我寻找‘长安十二香’剩余配方的线索,也能借助皇室的资源。”
阿罗憾点点头,走到案前,取过一张纸,提笔写下几行字:“这是宫中几位重要人物的喜好与忌讳,你务必记牢。杨贵妃虽宠冠后宫,却也需忌惮皇后与武惠妃;宫中宦官势力庞大,尤其是高力士,虽为人谨慎,却也不可轻易得罪;还有那些负责宫务的女官,大多眼高于顶,切不可与之起冲突。”
苏合香接过纸,仔细看了起来。纸上不仅记载了宫中人物的性格,还标注了杨贵妃的生活习惯——比如她每日午后会在沉香亭小憩,喜欢用温热的泉水沐浴,对浓郁却不艳俗的香气尤为偏爱。这些细节,让苏合香对明日的入宫之行,多了几分把握。
“明日入宫,你需谨记三点。”阿罗憾放下笔,神色严肃地说,“第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后宫之事,多听少说;第二,调香时需顺着杨贵妃的心意,不可固执己见,但若涉及香料的安全性,也不可妥协;第三,若遇到刁难,不必硬抗,可借杨贵妃的名义化解,毕竟你是她召入宫的人。”
“我明白。”苏合香将纸条折好,放进袖中,“明日入宫前,我会先将‘合香居’的事务交代给学徒,若我三日未归,你便……”
“胡说什么!”阿罗憾打断她的话,“有杨贵妃的召见,谁敢为难你?明日我会亲自送你到宫门前,你只需安心调香,早日归来便是。”
苏合香心中一暖,点点头,转身走向工坊——她需要连夜准备明日入宫的香料样品,尤其是与牡丹相关的香氛,必须做到尽善尽美。
当晚,“合香居”的工坊灯火通明。苏合香取出从终南山带回的冰台花残渣,又拿出珍藏的岭南沉香、西域麝香,还有新鲜萃取的牡丹露,开始调配香氛样品。她深知,杨贵妃见惯了奇珍异宝,普通的牡丹香绝入不了她的眼,必须在传统的基础上,加入创新的元素。
她尝试将牡丹露与冰台花露混合,前调以牡丹的华贵为主,中调融入冰台花的清冽,后调则用沉香的醇厚收尾。这样的香气,既有牡丹的雍容,又不失清雅,恰好符合杨贵妃“浓而不艳”的喜好。为了让样品更丰富,她还调制了另外两款香氛——一款以牡丹搭配龙脑,适合夏日使用,清凉解暑;另一款以牡丹搭配琥珀,香气绵长,适合夜晚佩戴。
调配完样品,已是深夜。苏合香将三款香氛分别装入小巧的白玉盒中,盖上盖子,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明日要穿的衣衫——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只在领口绣了一圈淡淡的兰草纹,符合“素净”的要求。
次日辰时,苏合香准时来到“合香居”门前。春桃已等候在马车旁,见她到来,连忙上前:“苏娘子,马车已备好,我们出发吧。”
苏合香点点头,与阿罗憾道别后,踏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平稳,车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还放着一小盆新鲜的牡丹,香气淡雅。苏合香撩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的景象——从西市到皇宫,街道逐渐变得宽阔,行人也多了起来,不少官员骑着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前。苏合香跟着春桃走下马车,抬头望去,只见皇宫的城墙高耸入云,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铆钉,门口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神色威严。春桃出示令牌后,士兵放行,两人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向皇宫深处走去。
皇宫内的景象,远比苏合香想象的还要壮观。宫殿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处处可见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路边种植着高大的槐树,树下摆放着精致的石凳,偶尔有宫女和宦官匆匆走过,见到春桃,都恭敬地行礼。
“前面就是沉香亭了,贵妃娘娘正在那里等候。”春桃指着不远处一座精致的亭子,对苏合香说,“见到娘娘,需行跪拜礼,不可抬头直视,除非娘娘允许。”
苏合香深吸一口气,跟着春桃来到沉香亭前。亭子周围种植着大片的牡丹,红的、粉的、白的,竞相开放,香气浓郁。亭中坐着一位女子,身着华丽的云锦长裙,头戴金步摇,正手持一把团扇,轻轻扇动。她的肌肤白皙,眉目如画,虽未施粉黛,却美得让人不敢直视——想必这就是杨贵妃了。
“民女苏合香,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合香按照春桃的叮嘱,双膝跪地,行跪拜礼。
“起来吧。”杨贵妃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说你调制的‘百合香’很是不错,本宫身边的宫女用了,都说夜里睡得安稳了。”
“能为娘娘和宫中姐妹解忧,是民女的荣幸。”苏合香缓缓起身,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杨贵妃。
杨贵妃放下团扇,目光落在苏合香身上,嘴角微微上扬:“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苏合香心中一紧,缓缓抬起头,迎上杨贵妃的目光。杨贵妃的眼神温和,没有丝毫架子,反而带着几分好奇:“你这女子,看着倒是清秀。本宫听闻,你是从西域来的?为何你的调香手法,与旁人不同?”
“回娘娘,民女并非来自西域,只是曾随家人在西域经商,学过一些西域的调香技巧。”苏合香早已想好说辞,避免暴露自己穿越的身份,“民女觉得,调香不必拘泥于一种手法,将不同的技巧融合,或许能调出更独特的香气。”
杨贵妃点点头,对春桃说:“把苏娘子带来的香料样品呈上来。”
春桃连忙将苏合香手中的白玉盒接过,递到杨贵妃面前。杨贵妃打开第一个白玉盒,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扑面而来,却并不艳俗,反而带着一丝清冽的气息。她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这香气不错,既有牡丹的华贵,又不失清雅,本宫很喜欢。”
她又打开另外两个白玉盒,分别嗅了嗅,对苏合香说:“这三款香各有特色,可见你用了心思。本宫希望你能留下来,为本宫调制一款专属的香氛,既要符合本宫的身份,又要让陛下闻着舒心。你可愿意?”
“民女愿意。”苏合香连忙回答,“只是民女出身低微,在宫中调香,恐会惹来非议,还请娘娘三思。”
杨贵妃笑了笑:“有本宫在,谁敢非议你?你只需安心调香便是。春桃,你带苏娘子去偏殿住下,再让人把宫中的香料库打开,供苏娘子挑选原料。”
“是,娘娘。”春桃应道,对苏合香说,“苏娘子,请跟我来。”
苏合香向杨贵妃行了一礼,跟着春桃离开沉香亭。走在皇宫的石板路上,她心中感慨万千——入宫调香的第一步,总算顺利完成。可她也知道,这只是开始,后宫之中,危机四伏,接下来的日子,她必须更加谨慎。
来到偏殿,苏合香发现这里布置得十分雅致,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梳妆台,上面放着铜镜和胭脂水粉,还有一张宽大的案桌,适合调制香料。春桃将她安顿好后,又说:“苏娘子,明日我会带你来香料库挑选原料。今日你先休息片刻,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殿内的宫女。”
“多谢春桃姑娘。”苏合香道谢后,送走了春桃。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苏合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牡丹园,心中思绪万千。她拿出阿罗憾写的纸条,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将宫中人物的喜好与忌讳记在心中。忽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贵妃娘娘召了个民间调香师入宫,还要让她专门为娘娘调香呢。”
“哼,不过是个民间女子,也配待在宫中?我看她用不了几日,就会被赶出去。”
苏合香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宫中的女官在议论自己。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关上窗户,走到案桌前,取出随身携带的调香工具——无论宫中的人如何议论,她都必须做好自己的事,不仅要为杨贵妃调制出满意的香氛,还要趁机寻找“长安十二香”的线索。
夜色渐深,偏殿内的烛火摇曳。苏合香坐在案桌前,开始绘制香氛的配方草图。她想着杨贵妃的喜好,想着唐玄宗可能喜欢的香气,笔尖在纸上不断滑动——属于她的深宫调香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