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那七道血色光柱扫过之处,地面熔化的琉璃竟然开始蠕动,像活物一样向他们蔓延。程三喜的抽泣声就在他身后,带着止不住的颤抖,背上王瞎子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沉重得如同催命的鼓点。赫东的目光死死钉在琉璃表面闪烁的暗金色纹路上——那形状,那扭曲的线条,与伊藤健那个从不离身的黑色公文包上镶嵌的符文,分毫不差! 寒意瞬间窜上赫东的脊背,比这洞窟深处的阴冷更刺骨。这深渊里爬出来的东西,竟和那伙境外盗宝团有直接关联?伊藤健的触角,已经伸到这么深的地方了?祖父的死,万人坑的怨气,破四旧时烧毁的萨满鼓……这些碎片在他混乱的脑子里搅成一团,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伊藤健要的,恐怕不止是萨满圣物,他们是在利用这里的邪物,甚至……在喂养它? “东子!”程三喜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破了音,他踉跄着后退,试图避开那缓慢爬行过来的琉璃边缘,“那鬼东西……它在动!它在爬!王老爷子快撑不住了!咱……咱们怎么办啊?” 赫东强迫自己从那令人窒息的关联中抽离出来。他飞快地扫视四周。身后的路被不断震落的碎石堵了大半,前方是缓慢扩张的琉璃“沼泽”,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岩层,而那七道血柱,如同有生命的探照灯,还在缓缓地、冷酷地移动着,每一次扫过,都让那琉璃化的区域扩大一分。铜铃沉寂着,刚才的反噬让他手腕刺痛,浑身脱力。硬拼,死路一条。 “不能退。”赫东的声音干涩嘶哑,却异常坚决。他盯着那片蠕动的琉璃区域,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符文!那些与伊藤健公文包上完全一致的符文,它们出现在这里,绝不是装饰。萨满的传承里,符文既是沟通天地的桥梁,也是束缚邪物的锁链。祖父的笔记里似乎提过,越是强大的邪物,其核心处往往存在着束缚它的原始印记…… “三喜,你带着王老爷子,尽量贴着石壁,别让那光柱碰到!”赫东急促地下令,目光紧锁着琉璃深处最亮的几处暗金纹路,“我过去看看。” “你疯啦?!”程三喜失声叫道,脸都白了,“那玩意儿沾上就化了!你看看那地面!” “符文是关键!”赫东没时间解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着体内残余的一丝力气,那是萨满巫术与医学生理知识交织产生的奇异能量流,“伊藤健那伙人,他们的目的跟这符文脱不了干系。找到它的源头,也许……也许能打断这鬼东西!” 他不再犹豫。趁着那七道光柱又一次缓缓移开的间隙,他猛地矮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朝着距离最近的一块闪烁着暗金纹路的琉璃区域冲了过去。地面滚烫,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高温。他每一步都踩在尚未完全凝固的琉璃边缘,脚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踩在薄冰上,随时会坠入熔岩。 程三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死死贴着冰冷的石壁,看着赫东在死亡边缘游走。他背上的王瞎子似乎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呻吟。 赫东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靠近了!那片暗金色的纹路就在眼前,流动着诡异的光泽。他强忍着皮肤被高温灼烤的痛楚,左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根银针和一小截干枯的柳枝——这是他结合医术和萨满巫术琢磨出来的应急手段。他用牙齿咬破自己掐出血痕的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滴在柳枝的断口上。血珠迅速被吸了进去,原本枯槁的柳枝似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左手持着染血的柳枝,右手捏着一根最细的银针,眼睛死死盯着琉璃深处那最核心的符文节点。他必须一次成功,干扰这符文流转的能量,哪怕只有一瞬!祖父笔记里关于能量节点和人体经络对应的模糊记载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就在他的柳枝尖端即将触碰到那暗金符文的瞬间—— 滋啦!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恶意毫无征兆地从那琉璃深处爆发!赫东如遭重击,眼前猛地一黑,握着柳枝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紧接着,他脚下的琉璃地面骤然软化,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赫东!”程三喜惊恐地看到赫东身体一歪,一只脚踝竟然陷进了那看似凝固、实则如同泥沼的琉璃之中!更可怕的是,那片区域像被惊醒的活物,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暗金色的符文光芒大盛,如同活蛇般扭曲蔓延,瞬间缠上了赫东陷进去的那只脚! 剧痛!那不是火焰灼烧的痛,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走的阴寒!赫东闷哼一声,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东西。他低头,只见那些暗金符文像有生命的藤蔓,正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呈现出暗金的色泽! “放开他!”程三喜目眦欲裂,什么恐惧都顾不上了。他猛地将背上的王瞎子往旁边干燥的地面一放,抄起旁边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不管不顾地就朝缠住赫东的琉璃区域砸去! 砰! 石头砸在琉璃表面,只留下一个浅坑,反而激得那片区域蠕动得更快,更多的暗金符文亮起,像无数只贪婪的眼睛。赫东感到那股吸力和阴寒更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别管我!”赫东嘶吼,剧痛让他的声音扭曲,“符文!打断它……用……用你的朱砂粉!撒在符文最亮的地方!快!” 程三喜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去掏他那件褪色白大褂的裤兜。一个沾满污渍的小布袋被他掏了出来,里面是混着雄黄的暗红色朱砂粉。他看了一眼赫东迅速被琉璃吞噬的小腿,又看了一眼那片光芒刺眼、如同心脏般搏动的核心符文区,一咬牙,猛地将整袋朱砂粉朝着赫东指向的位置狠狠扬了过去! 噗—— 暗红色的粉末如同血雾般散开,精准地覆盖在那片最亮的暗金符文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滋滋滋……! 一阵刺耳得如同冷水浇上热铁的爆鸣声骤然响起!被朱砂覆盖的符文光芒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那股缠绕着赫东的阴寒吸力猛地一滞! 就是现在! 赫东眼中厉色一闪,强忍着几乎撕裂灵魂的痛楚,右手捏着的那根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腕内侧一个特定的穴位狠狠刺下! 针尖入体,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压过了脚踝的阴寒,仿佛强行点燃了体内最后一点油灯。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左手那截染血的柳枝,狠狠戳向那片被朱砂覆盖、光芒狂闪的符文核心! 噗嗤! 柳枝的断口如同烧红的烙铁,竟在接触琉璃表面的瞬间发出烙铁入肉般的声响!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猛地从接触点喷涌而出!缠在赫东脚踝上的暗金符文如同被烫到的毒蛇,剧烈地扭曲、收缩! 吸力消失了! 赫东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将深陷琉璃的脚拔了出来!鞋子和裤脚边缘焦黑一片,发出难闻的焦糊味。他踉跄着后退,脚踝上还残留着几道暗金色的印记,如同丑陋的烙印。 “成了?”程三喜又惊又喜地冲过来想扶他。 然而,赫东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被柳枝戳中的琉璃区域。黑气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翻滚着,那片琉璃开始剧烈地起伏、鼓胀,暗金色的符文在其中疯狂窜动,像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嘶鸣。整个洞窟的温度骤降,那七道血柱移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仿佛暴怒的野兽在搜寻目标! “不……”赫东脸色煞白,看着自己脚踝上残留的暗金印记,一股比之前更冰冷、更粘稠的恶意,正顺着那印记,丝丝缕缕地向上侵蚀,“它……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