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陷入冰冷的粘稠中,暗金液体包裹上来。赫东一步步向前,裂缝深处翻涌的咆哮声浪撞击着耳膜,每一次震动都让手臂皮肤下奔流的暗红液体疯狂鼓胀,冰冷与灼烧的剧痛撕扯着神经。他死死按住左腕,鹿骨手串透出刺骨的凉意,勉强压住那股要破体而出的狂躁力量。 “赫东!”程三喜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碎石坠落的背景音里格外刺耳,“别过去!它…它在等你!那红光…那红光就是冲你来的!”他蜷缩在王瞎子身边,徒劳地用身体遮挡着不断掉落的石块,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赫东,更盯着裂缝深处那在暗金液体中翻腾、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巨大轮廓。 赫东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深渊中的咆哮正与体内那股冰冷暴戾的力量共振。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脉搏的搏动,都仿佛在与那深渊之物同步。那不是恐惧,更像是沉睡在血脉深处的某种东西被强行唤醒,带着冰冷的、毁灭性的本能,催促着他靠近。 就在这时,那六个被血光钉在原地的七煞虚影,头颅猛地一拧,僵硬地转向赫东的方向。它们空洞的眼眶里,原本幽蓝的鬼火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粘稠、污秽的暗红光芒,如同凝固的污血。六道血红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聚焦在赫东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与…期待。 它们眼眶里的暗红光芒剧烈地蠕动起来,像有活物在里面挣扎,试图挣脱血光的束缚。每一次挣扎,都引得压制它们的血色光芒一阵波动,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嗡鸣。裂缝深处的咆哮声也随之变得更加焦躁、急切,暗金液体剧烈翻腾,那个庞大的污秽轮廓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它们…它们要出来了!”程三喜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瘫软下去,“你看它们的眼睛!跟下面那东西一样!赫东,回来!回来啊!” 体内的力量在咆哮。深渊存在的凝视像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蛰伏在赫东血脉里的冰冷火焰。它不再满足于奔流,它要挣脱,要破体而出,去呼应,去吞噬,或者…去毁灭。左腕的鹿骨手串冰冷依旧,但内里旋转的暗红液体传递出的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种尖锐的、冰冷的渴望——渴望裂缝深处那个同源的存在,也带着一种要将对方撕碎的原始怒意。两股力量隔着皮肉、岩石与翻涌的暗金液体,无声地角力、撕扯,每一次碰撞都让赫东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裂缝深处,那庞大轮廓的中心,两点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暗红光芒猛地亮起。那不是虚影眼眶里的污秽红光,而是纯粹、古老、带着无尽毁灭意志的凝视。这双“眼睛”睁开的一刹那,赫东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轰然炸开!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脊柱炸开,瞬间蔓延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利齿在啃噬他的骨髓,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即将碎裂的哀鸣。他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单膝重重砸进冰冷的暗金液体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粘稠的液体溅起,落在脸上,带着浓烈的甜腥腐臭,几乎让他窒息。 “呃啊——”赫东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他死死攥着左手的鹿骨手串,手串上的血光疯狂闪烁,拼命压制着体内暴走的力量,也试图抵御那股来自深渊的恐怖吸力。他能感觉到,深渊里的那个东西,正通过这诡异的共鸣,试图将他整个人、连同他体内的力量一起,拖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赫东!”程三喜看到赫东跪倒,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碎石,连滚带爬地就要冲过来。 “别动!”赫东猛地抬起头,嘶声喝道。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脸上沾着污秽的暗金液体,显得异常狰狞。他艰难地抬起右手,阻止程三喜靠近。“待在…血光里!护住…王叔!” 他不能退。祖父七窍流血倒下的身影、万人坑中翻涌的怨气、伊藤健阴鸷的眼神和《黑水手札》的传说…无数画面在剧痛中闪过。一旦退,身后的人必死无疑。一旦深渊之物彻底苏醒,七个煞影归位…一切都完了。这股力量是诅咒,也是此刻唯一的武器! 一股狠劲从心底涌起。赫东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血腥味。他不再试图压制体内咆哮的力量,而是强行调动起祖父传承下来的、属于萨满的意志。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撑起身体,重新站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髓被啃噬的剧痛和深渊的低沉咆哮。他不再抗拒那股吸力,反而主动引导着体内冰冷的暗红力量,让它与深渊的共鸣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狂暴! 他脚下的暗金液体不再平静。随着他的步伐,暗红色的光痕如同燃烧的荆棘,从他落脚的每一个点蔓延开去,与污秽的暗金液体激烈地相互侵蚀、碰撞,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像一枚投入风暴的磁石,每靠近一步,裂缝中的翻腾就剧烈一分,那两点深渊之眼的光芒就炽盛一分。六个被钉住的虚影挣扎得更加疯狂,眼眶里的暗红光芒几乎要喷薄而出,无声的尖啸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程三喜死死捂住嘴,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流下。他看着赫东如同走向祭坛的死神,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裂缝深处,那两点深渊之眼的光芒彻底锁定在赫东身上,冰冷、贪婪、带着毁灭一切生灵的纯粹恶意。 距离裂缝边缘,只有几步了。翻滚的暗金液体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那股甜腥的腐臭味浓得化不开。深渊的咆哮不再是声音,而是直接冲击灵魂的震荡。赫东体内的力量彻底沸腾,左腕的鹿骨手串发出滚烫的高温,表面的血光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与深渊之眼的暗红光芒隔空对峙。 他停在裂缝边缘。脚下是翻涌沸腾的暗金深渊,前方,是那两点巨大、冰冷、纯粹毁灭的深渊之眼。污秽的气息如同实质的触手,缠绕上来,试图将他拖入其中。赫东甚至能“看”到那巨大轮廓上粗糙、布满扭曲符文的“皮肤”在蠕动。 他缓缓抬起左手。鹿骨手串上的血光凝聚成一道锐利的尖锥,直指深渊之眼的核心。他调动起全身的意志,将体内狂暴的、冰冷的力量,连同萨满传承的守护意志,全部灌注到左手,灌注到那枚小小的鹿骨手串之中。 “来啊!”赫东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对着那深渊的凝视怒吼,“你不是想要吗?来拿!”他猛地将凝聚着所有力量与意志的左拳,狠狠砸向脚下翻腾的暗金液体! 血光尖锥刺入暗金液体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到超越听觉极限的嗡鸣。以赫东的拳头为中心,一圈暗红与暗金交织的冲击波纹猛地扩散开来!脚下的地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被惊醒。整个洞窟的血光屏障发出刺耳的哀鸣,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噗!”赫东身体剧震,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星星点点溅落在暗金液体上,瞬间被吞噬。他感到自己砸下去的不是拳头,而是一座山,而深渊的反击则像整片大地压了回来。手臂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的暗红液体如同狂暴的毒蛇,几乎要冲破血管的束缚。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只剩下那深渊存在被激怒后发出的、更加狂暴的无声咆哮。 裂缝深处,那两点深渊之眼的暗红光芒骤然收缩,随即猛地扩张!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的恐怖吸力爆发出来,死死攫住赫东的身体,要将他彻底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赫东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抵住翻涌的暗金液体,手串上的血光与深渊的力量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对抗着那股要将自己撕碎的巨力,冷汗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 “赫东!撑住!”程三喜的嘶喊带着绝望。他看到赫东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裂缝吞噬。他想冲过去,却被那无形的恐怖力场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王瞎子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腰间挂着的七个铜铃铛毫无征兆地同时疯狂震动起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穿透力极强的震颤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瞬间扫过整个洞窟。 这无声的铃震扫过那六个疯狂挣扎的虚影时,它们眼眶里沸腾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瞬间勒紧,挣扎的动作变得僵硬而迟缓。压制它们的血光屏障得到了这微弱却关键的支援,闪烁的频率明显稳定了一些。 王瞎子浑浊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没有焦距,却直直地“看”向裂缝深处,干裂的嘴唇挤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魂…镇…” 这微弱的铃震和气音,如同投入沸油的一滴水。裂缝深处那两点深渊之眼的光芒,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纯粹毁灭的意志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