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质问在阴冷的空气中炸开,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指尖残留的暗金纹路正微微起伏,仿佛皮下有活物在蠕动。那冰冷的刺痛感顺着血管飞速上行,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向心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麻木和锐痛。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脆响,试图压制那诡异的蔓延感,但纹路反而像被激怒般,颜色骤然加深,几乎要透出皮肤。 “东子!别动它!”程三喜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边身子,脸上还沾着泥土和血沫,眼睛却死死盯着赫东的手。他顾不得自己喉咙里火辣辣的痛,手忙脚乱地摸向腰间那个油腻的帆布药箱。“雄黄…雄黄酒!这东西最克阴邪!”他语速极快,声音嘶哑,手指在药瓶和针灸包间慌乱地翻找。 王瞎子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山羊皮袄裹着他佝偻的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赫东指尖那几道游动的暗金,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扼住了脖子。“没…没用了…”他终于挤出破碎的音节,带着彻骨的绝望,“七煞索命印…它…它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跑不掉了…我们都跑不掉了…” “放屁!”程三喜终于从药箱底层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扁铁壶,壶身磨损得厉害,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画着个模糊的符号。他一把拧开壶盖,浓烈刺鼻的雄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洞窟里的腐朽气息。“王瞎子,你少他妈说丧气话!老子不信这个邪!”他踉跄着扑向赫东,动作快得惊人,沾满泥污的手一把抓住赫东那只烙印着暗金纹路的手腕,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将壶口对准那蠕动的纹路,狠狠泼了下去! 清澈的、带着浓烈药味的雄黄酒液,在幽蓝鬼火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浇淋在赫东手背的暗金纹路上。 “滋——!” 预想中的净化或驱散并未出现。酒液接触皮肤的瞬间,竟如同泼在了滚烫的烙铁上!刺耳的沸腾声猛地响起,一股浓稠、带着刺鼻硫磺与腐败混合气味的黑烟腾地冒起!那烟凝而不散,扭曲盘旋,仿佛有生命般向上蒸腾。赫东只觉得手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那痛感远超之前的冰冷,像是皮肉被瞬间腐蚀! “呃啊!”赫东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抽回手,但程三喜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箍着他的腕子。 “怎么会这样?!”程三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沸腾的酒液和诡异的黑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行医多年,用雄黄酒驱邪避秽从未失手,哪怕是黄皮子讨封,沾上一点也要吱哇乱叫。眼前这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蠢货!那是七煞的怨力!污秽至极!凡俗之物只会被它污浊反噬!”王瞎子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脱力又跌坐回去,腰间的七个铜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杂乱而沉闷的声响。 就在黑烟升腾、程三喜惊愕失神的刹那—— “呵…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仿佛从九幽地底传来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洞窟中回荡开来。那笑声并非来自某个特定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块冰冷的岩石,从每一缕幽蓝的鬼火中渗透出来,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戏谑,直接钻进人的骨髓里。 笑声响起的瞬间,矗立在暗金液体周围的七个萨满虚影,空洞的眼眶中幽蓝鬼火猛地暴涨!它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抬起了由黑雾和尘埃构成的手臂,握紧了那虚幻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杖! 七根骨杖,杖头齐刷刷指向了洞窟中央的三人!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脚下的岩石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摇晃!头顶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大小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砸在地上、身上。洞窟仿佛一个被巨手攥住的盒子,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操!”程三喜被剧烈的震动掀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铁壶脱手飞出,咣当一声砸在石壁上。他再也顾不上赫东的手,惊恐地抬头望向那些高举骨杖的虚影。“它们要干什么?!” 赫东强忍着心脏被冰针刺穿的剧痛和手背的灼伤,在剧烈的摇晃中竭力稳住身体。他迅速扫了一眼手背,雄黄酒泼过的地方,皮肤一片通红,甚至起了细小的水泡,但那些暗金纹路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灼伤的边缘变得更加清晰、深邃,蠕动的频率更快了,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冰寒的刺痛感正以更快的速度沿着手臂向上侵袭,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沉重的麻痹感。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能量侵蚀…在加速…像是某种神经毒素在阻断传导…但源头…是它们!”他充血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七个举杖的虚影。 王瞎子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抵御着落石。他透过指缝,看着那七根指向他们的骨杖,听着那阴冷的笑声和岩石的呻吟,浑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污迹流下,声音绝望到了极点:“来了…七煞索命…锁魂夺魄…谁也跑不了…” 最中间那个由暗金液体构成、面目怨毒狰狞的虚影,高高举起的骨杖尖端,一点比周围所有幽蓝鬼火都要深邃、都要邪恶的暗紫色光芒,开始无声地凝聚!那光芒虽小,却像一个黑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生机。其他六个虚影骨杖上的幽蓝光芒,也如同受到牵引,丝丝缕缕地汇向那一点暗紫! 洞窟的震颤达到了顶峰!一条巨大的裂缝咔嚓一声,在赫东三人不远处的岩石地面上炸开,深不见底!腥臭的阴风从裂缝中呼啸而出! “赫东!”程三喜在狂震和落石中嘶吼,脸上全是惊恐的汗水,“怎么办?!它们要动手了!王瞎子!你不是懂吗?快想办法啊!” 王瞎子抱着头,身体筛糠般抖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没办法…七煞齐出…索命印成…死局…死局啊…”他腰间的铜铃铛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乱响,叮叮当当混成一片绝望的噪音。 赫东的左手死死扣住右手腕上那串冰凉的鹿骨手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绝望如同洞窟裂缝里吹出的阴风,瞬间包裹了他。祖父七窍流血倒下的画面,与眼前这七根索命的骨杖诡异地重叠。逃?往哪里逃?这洞窟就是囚笼!医学生的理智在尖叫着“能量湮灭反应”,萨满血脉的直觉则在疯狂预警着魂飞魄散的结局。 那点凝聚在中间虚影骨杖尖端的暗紫光芒,已经膨胀到了拳头大小,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虚影那张扭曲的面孔,似乎扯出了一个无声的狞笑。骨杖,微微向前倾斜,瞄准了目标。 “用…用那个!”王瞎子突然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赫东左手腕上的鹿骨手串,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某种孤注一掷而变得尖利破音,“你爷留下的…跳神的鼓点…震魂!只有震魂!用萨满的法子…赌一把!跟它们…拼了!” 赫东的心脏骤然一缩。跳神?祖父就是跳神时…他低头看向腕骨处那串古朴粗糙的手串,每一颗骨珠都仿佛带着祖父的温度,也带着那日喷溅的鲜血。用萨满的法子对抗这源自萨满诅咒的七煞?是生路,还是另一条通往祖父结局的死路?手背上暗金纹路的蠕动越来越快,冰寒的刺痛已蔓延至肩胛,死亡的紫光在骨杖尖端蓄势待发。洞窟在哀鸣,裂缝在扩大,脚下的大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迎向那七道索命的虚影和那点致命的暗紫光芒,右手艰难地、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左手腕上的鹿骨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