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停在暗金液体上方,那粘稠的金属光泽近在咫尺。颈后铜锈印的灼痛已从后颈一路向下蔓延,整个脊背都像被架在火上烤。赫东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程三喜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噎,以及岩层深处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巨大齿轮转动声。 “赫东…”程三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死死盯着那汪暗金,“那笔记里写的…碰了真的会死吗?” 王瞎子佝偻的身体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赫东悬着的手,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几个破碎的音节:“不能…不能碰…” 退路断绝。这诡异的液体是唯一的线索。祖父笔记里“锁钥”二字像烙铁烫在赫东心头。他医科生的理性在疯狂报警,但萨满血脉里那份对“根源”的冲动,以及对绝境出路的渴求,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吸了口气,指尖不再犹豫,径直朝那暗金液体点去! “你要害死所有人吗?!”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咆哮炸响! 几乎在赫东指尖距离液面只剩毫厘的瞬间,旁边一直剧烈颤抖、状若疯癫的王瞎子,如同被弹簧弹射般,猛地朝他扑了过来!那张布满痛苦和悔恨的脸扭曲变形,浑浊的泪痕未干,枯瘦如老树根的手爪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死死扣住了赫东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瞬间陷入皮肉! 剧痛从手腕传来,赫东闷哼一声,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冲撞带得向后一仰!他惊怒交加地看向王瞎子:“放手!” 王瞎子凹陷的眼窝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他整个人都压在赫东手臂上,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拖离那汪暗金:“那是镇魂血!沾了它…沾了它谁也活不成!底下压着的东西…就要醒了!听我的!走!快走啊!”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溅出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恶臭。 “王大爷你放手!赫东!小心啊!”程三喜吓得魂飞魄散,想上前帮忙又不敢靠近那汪诡异的液体,只能徒劳地哭喊。岩层深处的齿轮声似乎在这一刻骤然加剧,发出沉闷而滞涩的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启动。 赫东咬紧牙关,左手腕上祖父留下的鹿骨手串传来阵阵冰凉。他试图挣脱王瞎子的钳制,但那枯枝般的手指如同铁箍。颈后的灼痛在王瞎子抓住他的瞬间仿佛被点燃,猛地蹿升到顶点,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和愤怒,被这阻挠彻底点燃! “滚开!”赫东低吼,几乎是本能地,被王瞎子扣住的右手猛地发力向后一甩!同时,左手腕上那串灰白色的鹿骨手串,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 那金光并非温暖祥和,而是带着一种古老、凛冽、不容亵渎的威严!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王瞎子身上! “呃啊——!”王瞎子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扣着赫东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猛地松开!他整个人被那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向后踉跄了半步才勉强站稳,枯槁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赫东左手腕上光芒渐渐收敛的手串,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眼中再次涌上更深沉的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手腕的钳制骤然消失,赫东根本来不及多想王瞎子的反应和手串的异变。挣脱束缚的右手,带着决绝和颈后铜锈印近乎燃烧的牵引,再无任何阻碍,指尖猛地戳进了那汪暗金色的粘稠液体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或腐蚀。 触感冰凉、滑腻,带着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像探入了冰冷的液态水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铁锈、陈旧血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古老尘埃的气息,顺着指尖瞬间涌入鼻腔,直冲脑海。 就在指尖没入液体的刹那—— 嗡! 整个岩洞空间仿佛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于空气本身的、无声的嗡鸣,让人的心脏和耳膜都跟着狠狠一抽! 那汪原本平静无波的暗金液体,表面猛地剧烈荡漾起来!一圈圈涟漪以赫东的指尖为中心疯狂扩散,如同投入石子的死水潭。但更骇人的是,随着涟漪扩散,粘稠的液面竟开始诡异地向上凸起、拉伸、塑形! 七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如同从液体深处升腾而起,飞快地在荡漾的液面上凝聚成形!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暗金色液体构成,边缘模糊不定,散发着幽幽的、冰冷的光泽。 七个虚影! 它们保持着几乎一致的姿势:头颅低垂,双臂在身前交叉,仿佛环抱着什么无形的祭品。身上穿着样式古旧、宽袍大袖的衣衫,衣襟和袖口隐约可见繁复的暗纹,那是…清装!萨满特有的祭祀袍服! 七个清装萨满的虚影! 它们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暗金液面之上,低垂的头颅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怆与绝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齿轮的转动声在这七个虚影出现的瞬间,诡异地停滞了一瞬,随即以一种更加狂躁、更加凶厉的节奏重新响起,仿佛被彻底激怒! 赫东僵在原地,指尖还浸在那冰冷的液体里,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祖父的笔记里从未记载过这样的东西! 程三喜的哭喊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七个液体凝聚的虚影,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瞎子佝偻着背,浑浊的老泪再次涌出,他死死盯着那七个虚影,布满血污和悔恨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化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七煞…七煞锁魂阵!它们…它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