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时刻总是过得很快,学业的压力如同阴云笼罩,在陆宇近乎窒息的学习日程表中,每周两次的《药理学》课,却意外地成了一缕能穿透云层的阳光,甚至带有些许期待的色彩。这一切,都源于那位被学生们私下里称为“药理段子手”的授课老师——李博士。
李博士是学校新引进的海归人才,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五六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总喜欢穿休闲西装,显得既干练又不失活力。与其他一些表情严肃、照本宣科的老师不同,李博士从站上讲台的那一刻起,脸上就带着一种近乎“狡黠”的笑容,眼神扫过台下莘莘学子,仿佛在说:“伙计们,准备好迎接一场有趣的冒险了吗?”
果然,他的开场白就别具一格。“同学们,从今天起,我们将一起探索世界上最小巧、最精准的‘导弹’——药物的世界!”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洪亮,“不过,这些导弹有点脾气,搞不好会‘误伤友军’,这就是副作用。我们的任务,就是学会如何驾驭它们,指哪打哪!”
这番生动的比喻,立刻让有些沉闷的教室活跃起来。陆宇原本因为连续熬夜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也顿时清醒了不少。
李博士的课,几乎没有一个知识点是干巴巴地扔出来的。他总有办法将复杂的药理机制,编织成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故事或贴切无比的比喻。
比如,讲到“药物与受体的相互作用”时, 这本是药理学最抽象难懂的基础理论之一。李博士没有直接抛出“亲和力”、“内在活性”这些术语,而是打了个比方:
“大家可以把受体想象成细胞膜上的一把把‘锁’,而药物呢,就是不同的‘钥匙’。”他模仿着插钥匙的动作,“有些钥匙,比如激动剂,插进去严丝合缝,‘咔哒’一声,门就开了,生物效应产生——这是完美钥匙。”
他话锋一转,“但有些钥匙,比如拮抗剂,它也能插进锁眼,占着位置,但就是拧不动!它自己不干活,还不让真正的钥匙(激动剂)进去——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专门搞破坏!”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陈浩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陆宇在笑声中,瞬间理解了激动剂和拮抗剂最本质的区别。
讲到“药物的体内过程(AdmE)”时, 他把药物口服后的旅程描述成一场“奇幻漂流”:
“一粒小药片,就像一艘勇敢的小船,从口腔这个‘港口’出发,首先得经受住胃酸‘风暴’的洗礼(A-吸收),幸存者才能进入血液循环这片‘大西洋’(d-分布)。在航行中,它可能会被肝脏这个‘海关’拦截、改造甚至‘遣返’(m-代谢),最后,历经沧桑的它(或它的代谢产物)才能通过肾脏或胆汁这个‘出海口’离开身体(E-排泄)。” 他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画出示意图,整个过程就像在讲述一个冒险故事,让人印象深刻。
当涉及到具体药物时,他的“段子”更是信手拈来。
讲阿托品(m胆碱受体阻滞剂)的作用时,他说:“这家伙是个‘霸道总裁’,它一来,就把副交感神经对平滑肌、腺体的‘温柔指令’全给屏蔽了。结果就是——瞳孔散大(瞪得像铜铃)、心跳加速(小鹿乱撞)、口干舌燥(渴得像沙漠)、便秘尿潴留(下水道堵了)。所以古代美女‘虹膜异色’可能不是美瞳,是阿托品中毒!当然,临床上我们用它来解痉、抢救有机磷中毒,是用其利,避其害。”
同学们在笑声中,轻松记住了阿托品的药理作用和典型不良反应。
讲β受体阻滞剂治疗心绞痛时,他比喻:“心脏就像一台发动机,心绞痛就是发动机负荷太大,油料(血液供应)跟不上。β阻滞剂干嘛呢?它不像硝酸甘油那样直接‘送油’(扩张血管),而是过来对发动机说:‘兄弟,慢点开,别那么拼命!’(降低心率、减弱心肌收缩力),这样一来,油耗降低了,就不容易‘趴窝’了。”
这个比喻让陆宇对β阻滞剂的作用机制有了直观的理解。
李博士不仅幽默,更注重知识的串联和临床思维的培养。他会经常提问,引导大家思考。
“如果我们给一个哮喘病人用了非选择性的β阻滞剂普萘洛尔,会发生什么?”他抛出问题。
台下沉默。他提示:“支气管平滑肌上是什么受体主导舒张?”
“β2受体!”有同学回答。
“对啦!普萘洛尔这个‘城管’,不分青红皂白,把β1和β2受体全给管制了。心脏是慢下来了,可支气管也收缩了,这不是要了哮喘病人的命嘛!所以,才有了对β1受体选择性更高的‘文明城管’,比如美托洛尔。”他总能将枯燥的禁忌症讲得如此惊心动魄而又通俗易懂。
对于陆宇来说,李博士的课成了一种享受。他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像啃其他科目那样,依靠死记硬背和反复刷题。在笑声和生动的故事中,那些复杂的药物分类、作用机制、临床应用和不良反应,就像一幅幅清晰的画面,自然而然地印在了脑海里。课后再去复习笔记和教材,感觉事半功倍,因为已经有了一个有趣且牢固的记忆锚点。
他甚至开始模仿李博士的思维方式,尝试用自己的话来解释一些药理现象。比如,在学习抗生素时,他把细菌细胞壁合成抑制剂(如青霉素)比喻成“搞破坏的建筑材料”,让细菌盖不起房子(细胞壁);把抑制蛋白质合成的抗生素(如四环素)比喻成“断它粮草”,让细菌活活饿死。这种主动的“翻译”过程,极大地加深了他的理解。
宿舍夜话中,也多了对李博士的讨论。
“今天李博士讲利尿剂,把呋塞米(速尿)说成是‘强力排水泵’,把氢氯噻嗪说成是‘温和节水利器’,笑死我了!”刘波学得惟妙惟肖。
“关键是笑完还真记住了!”赵俊难得地对学习内容表示赞同,“比光背‘作用于髓袢升支粗段’好记多了。”
陆宇也笑着点头:“确实,他这种教法,让药理学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陆宇明白,幽默只是教学的“糖衣”,真正核心的“药片”仍是扎实的理论和严谨的思维。李博士在插科打诨之余,对重点难点从不含糊,总会反复强调,并要求大家必须掌握。他的随堂小测和期中考试,也以灵活、综合着称,光靠记住段子是肯定不行的,必须真正理解背后的原理。
但无论如何,李博士的出现,就像在陆宇沉重枯燥的学医路上,点亮了一盏快乐与智慧交织的明灯。他让陆宇意识到,严谨的科学也可以充满趣味,深奥的知识也可以以平易近人的方式呈现。这种教学方式,不仅缓解了陆宇的学习压力,更激发了他对药理学的浓厚兴趣,甚至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未来的学习方法和教学理念——如果有一天他也能站在讲台上,他希望能像李博士一样,让知识传递的过程,充满温度和乐趣。
在这位“药理段子手”的引领下,陆宇在药理学这片原本以为会艰难跋涉的领域中,竟然找到了一条风景独好、事半功倍的捷径。这无疑为他在这个压力重重的学期中,注入了一股强劲而愉悦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