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黄河的惊涛骇浪中剧烈颠簸,每一次起伏都仿佛要将这脆弱的木片撕碎。浑浊的河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断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水花打在张伟脸上,冰冷刺骨。他死死抓住船舷,胃里翻江倒海,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岸那越来越清晰的、土黄色的河岸线。
船夫王老大的侄子(暂且称他王船夫)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双臂肌肉虬结,奋力操控着长篙,在激流和漩涡中寻找着安全的航道。他紧抿着嘴,眼神锐利,不敢有丝毫大意。在这条喜怒无常的大河上,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
“抓紧了!前面有暗流!”王船夫低吼一声,猛地一撑篙,小船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处水面下翻涌的漩涡,船身猛地倾斜,引得张伟一阵惊呼。
李老爹躺在船底,被颠簸得痛苦呻吟,脸色惨白如纸。张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老人撑不过这最后的旅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小船终于冲过了最湍急的河心,对岸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同样是荒芜的河滩,茂密的芦苇荡,远处隐约可见低矮的丘陵。
“快到地方了!”王船夫喘着粗气,声音沙哑,“不能靠渡口,那边有曹军的哨卡!我把你们送到下游芦苇荡里,你们自己想办法上岸!”
张伟连连点头。只要能踏上对岸的土地,怎样都行!
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王船夫用长篙稳住船身,低声道:“就这儿了!快下船!记住,上岸后往南走,别在河边逗留!被巡河的兵丁抓到,就当奸细处理!”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张伟再次道谢,小心翼翼地将李老爹背起。李老爹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
王船夫摆了摆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赶紧走吧!这世道……自求多福吧!”说完,他不再耽搁,撑篙调转船头,小船迅速隐没在茫茫的芦苇和夜色中,很快便消失在浊浪里。
河岸上,只剩下张伟和李老爹,以及耳边依旧轰鸣的黄河水声。
踏上兖州土地的那一刻,张伟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是疲惫,是后怕,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们终于过来了!离开了袁绍治下那个如同炼狱般的冀州!
但新的恐惧立刻涌上心头。这里,就是曹操的地盘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内心独白(未知的疆域):
兖州……曹孟德……会是另一番天地吗?
他不敢怠慢,牢记王船夫的警告,背起李老爹,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河滩,钻进岸边的树林里。直到完全听不到河水声,确认周围安全后,他才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将李老爹轻轻放下。
李老爹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气若游丝,再次陷入昏迷,额头烫得吓人。必须尽快找到水和药!
张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四周,这里是一片丘陵地带,林木不算茂密,远处有炊烟升起,似乎有村落。但他不敢贸然靠近。
当务之急是水源和救治李老爹。
他在附近找到一条细细的山溪,水质清澈。他用水囊取了水,自己猛灌了几口,又小心地喂给李老爹几滴。然后,他凭借记忆和之前学到的粗浅草药知识,在溪边寻找可能有退热消炎作用的植物,如蒲公英、车前草等。找到后,他嚼碎了,混合着溪水,一点点撬开李老爹的牙关,喂了进去。
尽人事,听天命。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夜幕降临,山风凛冽。张伟燃起一小堆篝火,既为了取暖,也为了驱赶野兽。他紧紧靠着李老爹,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动静。
这一夜格外漫长。李老爹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呓语不断。张伟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生怕下一刻老人就没了气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一种沉重的、守护的责任。
内心独白(生命的重量):
老爹……你一定要撑住啊!
黎明时分,李老爹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了,呼吸也平稳了一些。张伟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老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必须尽快找到能安稳休养和获取药物的地方。
天亮后,他必须去附近的村落探查情况。是福是祸,总要面对。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山峦时,张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身体。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昏睡的李老爹,将柴刀别在腰后最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朝着昨天看到炊烟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去。
兖州的第一天,在希望与恐惧交织中开始了。 这片陌生的土地,是新的地狱,还是传说中的乐土?答案,需要他用双脚去丈量,用生命去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