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和李老爹找到的这处岩洞,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腰背阴面,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遮掩,极为隐蔽。洞内不算深,但颇为干燥,地面是坚实的岩石,顶部有几道裂缝透下天光,也便于烟气散出。洞壁一角还有一小股渗出的山泉,汇聚成浅浅的水洼,水质清冽。
这简直是天赐的避难所。
两人如获至宝。张伟立刻动手,用柴刀砍来粗壮的树枝和坚韧的藤条,在洞口编织了一道简陋但结实的栅栏门,既能阻挡野兽,也能起到伪装作用。他又在洞内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收集了大量干柴和枯叶铺成地铺。
李老爹虽然病弱,也挣扎着帮忙,用他编筐的手艺,将柔软的干草编织成厚实的草垫铺在石地上,总算有了个能躺下休息的地方。
一个临时的、简陋但足以遮风挡雨的家,就这样在深山中建成了。
安顿下来后,生存的压力并未减轻,反而更加具体和迫切。
食物是最大的难题。 分来的那点粮食必须作为最后的储备。张伟每天天不亮就带着柴刀和用树皮纤维搓成的绳索外出。他像真正的猎人一样,在密林中搜寻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挖掘味道苦涩但能充饥的植物块茎,采摘所有认识的、无毒的野果和蘑菇,设置陷阱捕捉野兔、山鼠甚至鸟类。收获极不稳定,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水源相对容易,洞内的山泉解决了饮水问题。张伟还用掏空的竹筒储存清水。
安全时刻不能放松。张伟在洞口和通往山洞的小径上设置了几个简易的警示机关(用藤蔓绊索连接会发出响声的枯枝)。他每天都会仔细检查周围是否有野兽或人的踪迹。晚上,他睡得很浅,柴刀永远放在手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惊醒。
李老爹的病是张伟最揪心的事。老人的咳嗽不见好转,身体越来越虚弱。张伟凭着记忆和从柳婆那里学来的零星知识,在山中寻找可能有止咳化痰作用的草药,如鱼腥草、车前草等,回来熬成苦涩的汤药喂给老人。效果甚微,但这是他能做的全部了。他只能尽量将有限的食物中稍好的一部分(如猎到的鸟肉熬的汤)留给李老爹,希望他能补充些体力。
日子,在重复的劳作和担忧中缓慢流逝。
白天,张伟外出觅食、打柴、探查周边;李老爹则留在洞中,守着火堆,偶尔挣扎着用张伟找来的柔韧树皮编织一些筐篓,或者将张伟带回的兽皮初步鞣制,以备寒冬。
夜晚,山洞里燃起小小的篝火,映照着一老一少两张疲惫而安静的脸。两人话不多,常常是默默地吃着简单的食物(大多是烤熟的块茎或肉汤),然后各自歇息。洞外是野兽的嚎叫和山风的呼啸,洞内是火苗噼啪的轻响和李老爹压抑的咳嗽声。
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艰苦、孤独,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没有坞堡的倾轧,没有镇集的喧嚣,没有流民的恐慌。在这里,生存的规则变得简单而原始:寻找食物,躲避危险,活下去。 张伟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能通过风声判断天气变化,能通过足迹分辨出附近的动物,能凭直觉感知到潜在的危险。他的身体在艰苦的劳作中变得更加结实有力,山林生存的技能飞速提升。
内心独白(原始的回归):
就像回到了最原始的时代……一切靠双手,靠运气。
他有时会坐在洞口,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群山和变幻的云海,心中一片空茫。这个世界太大了,也太乱了。他像一颗被狂风吹到深山里的草籽,在这里勉强扎下根,但不知能活多久,也不知未来会怎样。
他想起孙婆婆,想起独臂老头,想起老车夫,想起黑云寨的寨民……那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如今都已散落天涯,生死不明。乱世如洪流,个人如浮萍。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看到明天的太阳,才有可能知道这乱世最终的结局。
李老爹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会断断续续地跟张伟讲些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见闻,虽然模糊不清,却也让张伟对外面的世界多了一点点了解。坏的时候,他就只是昏睡,咳嗽,让人担心他随时会撒手人寰。
张伟尽心照料着老人,这不仅是因为责任,也因为在这绝对的孤独中,李老爹是他与“人”的世界最后的联系。如果连李老爹也走了,他就真的成了这深山中一匹彻底的孤狼。
秋意渐浓,山风一天比一天冷冽。 张伟开始为过冬做准备。他储存更多的干柴,晾晒更多的干果和肉干,用收集到的兽皮和干草加固山洞的保暖。他知道,深山的冬天,将是另一场严峻的考验。
这个偶然发现的山洞,成了乱世汪洋中一个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避风港。它庇护着这一老一少,让他们得以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获得一丝喘息之机。洞中不知岁月长,但外面的世界,诸侯的纷争,历史的车轮,依旧在轰然前行。张伟的命运,依然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