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繁忙过后,坞堡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田野里的禾苗破土而出,绿意渐浓,给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带来一丝生机。堡内的生活节奏也慢了下来,佃户们开始田间管理,雇工们则被安排去修缮屋舍、加固堡墙。
张伟的日子也相对清闲了一些。日常的账目核对变得简单,他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但他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敏锐地察觉到,堡内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一些不寻常的暗流。
首先,他注意到物资的储备在持续增加,尤其是粮食和铁器。管家张福似乎在不遗余力地囤积一切战略物资,甚至不惜用高出市价的价格,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从外界购入。张伟在帮忙清点库房时,能明显感觉到储备量远超坞堡正常消耗所需。
内心独白(备战的气息):
囤积这么多粮食和铁……是要打仗?还是准备长期围困?
其次,庄丁的训练变得更加频繁和严酷。原本只是例行巡逻和简单操练的庄丁,现在开始进行小规模的阵型演练和攻防对抗,甚至模拟夜间遇袭的紧急集合。训练中受伤的情况时有发生,气氛紧张。张伟偶尔能从庄丁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北边不太平”、“流寇越来越猖獗”之类的议论。
最让张伟感到不安的是,堡内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并非流民,而是些身形精悍、眼神锐利的汉子,他们由张福亲自接待,行踪诡秘,往往在堡内停留一两天便匆匆离去。张伟有一次送账本去张福处,远远瞥见一个陌生客正在与张福低声交谈,桌上摊开着一张类似地图的皮卷。见他进来,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张福不耐烦地挥手让他退下。
这些人是探子?还是其他坞堡的联络人? 张伟心中疑窦丛生。
紧张的气氛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坞堡。普通佃户和雇工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劳作时更加沉默,眼神中多了几分忧虑和恐惧。夜晚的堡内,巡逻的庄丁增加了人手,火把也点得更亮。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深知,在这种豪强割据的乱世,一座拥有相当实力的坞堡,就像一块肥肉,随时可能被更强大的势力吞并,或者被流寇大军盯上。一旦发生冲突,他们这些底层雇工和佃户,就是最先被牺牲的炮灰。
他更加谨慎地行事,白天努力完成分内工作,晚上则加紧练习刀法,同时开始偷偷准备一个应急的小包裹,里面藏了一点偷偷攒下的干粮(硬得硌牙的饼子碎)、火镰、和一小包盐。柴刀更是从不离身。
内心独白(未雨绸缪):
必须做好准备!万一出事,第一时间往林子里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乌云低垂,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雨。张伟刚核对完一天的出入库记录,从账房出来,准备回下房吃饭。突然,堡墙望楼上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锣声!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整个坞堡瞬间炸开了锅!哭喊声、惊叫声、奔跑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张伟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怀里的柴刀,抬头向堡墙望去!只见望楼上的庄丁正拼命敲锣,指向堡外远处的山林方向!
远处,尘土飞扬!隐约可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正朝着坞堡快速移动!人数众多,起码有数百之众!他们手中兵器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关堡门!快关堡门!”管家张福声嘶力竭的吼声从堡门方向传来!沉重的堡门在庄丁们的奋力推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响,缓缓闭合!
“所有庄丁上墙!快!弓弩准备!”
“佃户雇工都回屋!不准乱跑!违令者斩!”
张福在混乱中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妇女儿童的哭喊声,男人们惊慌的奔跑声,庄丁粗暴的呵斥声,让整个坞堡乱成一团。
张伟被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跑。他看到有佃户想趁乱冲出堡门,被守门的庄丁一刀砍翻!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墙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的呼啸声!进攻者已经开始冲击堡墙!
张伟拼命挤开人群,躲到了下房区域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气。他能听到墙外敌人疯狂的嚎叫,听到墙头庄丁们紧张的呼喝和弓弦震动的嗡嗡声,听到箭矢钉在木墙上的“夺夺”声,甚至听到重物撞击堡门的沉闷巨响!
是土匪?是乱兵?还是其他坞堡的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死神再次降临,而这一次,他被困在了一座即将被攻破的堡垒里!
内心独白(绝境再现):
怎么办?躲在屋里等死?还是想办法逃出去?
黑暗中,他握紧了柴刀,眼神在恐慌中逐渐变得冷静和锐利。他必须活下去!必须趁乱找到一线生机!
坞堡的平静被彻底打破,血与火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