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的挣扎求生,像一场缓慢下沉的噩梦。张伟和孙婆婆靠着采药勉强糊口,但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药铺压价越来越狠,镇外的“剥皮鬼”也越来越猖獗。人市上的景象,如同冰冷的刺,时刻提醒着他们悬在头顶的命运。
就在张伟几乎要被绝望吞噬,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真要签下那张卖身契的时候,一场更大的灾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了。
那是一个沉闷的午后,天空阴沉得如同灌了铅。张伟正和孙婆婆在镇子边缘一处废弃的砖窑附近,试图寻找一些罕见的草药。突然,一阵急促、尖锐的锣声从镇子中心传来,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胡人来了!胡人骑兵到河口了!”
“关城门!快关城门!”
“跑啊!快跑!”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河口镇!街道上顿时乱作一团,人们哭喊着、推搡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有人往家里跑,有人想往镇外冲,更多的人则完全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张伟和孙婆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离镇门不远,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隐约有骑兵的黑影闪动!而镇子的木制城门,正在发出沉重刺耳的“嘎吱”声,缓缓关闭!
内心独白(魂飞魄散):
胡人?!他们不是在南边吗?怎么突然到这里了?!城门要关了!
“快!回镇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孙婆婆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张伟的手,枯瘦的手掌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拽着他逆着向外涌的人流,拼命往镇子深处挤去!
张伟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完全懵了,只能本能地跟着孙婆婆跑。他们刚冲过镇门内的街道,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以及门闩落下的沉重撞击声!
城门,关死了!
他们被关在了河口镇里面!
几乎就在城门关闭的同时,城外传来了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和胡人特有的、尖锐刺耳的呼哨声!紧接着,是箭矢射在木门和土墙上的“哆哆”声,以及零星的、凄厉的惨叫声——那是没来得及逃进镇子的人发出的最后声音。
内心独白(坠入冰窟):
完了!被困住了!出不去了!
张伟和孙婆婆躲进一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镇子里,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东西被撞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
胡人没有立刻攻城,显然河口镇这种小地方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但他们把镇子围住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镇子里的人成了瓮中之鳖!粮食运不进来,消息传不出去,等待他们的,要么是胡人破城后的屠杀,要么是活活饿死!
短暂的混乱后,镇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人们躲在家里、店铺里、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不敢出声,只有压抑的哭泣和祈祷声隐约可闻。偶尔有官差和乡勇跑过的脚步声,更增添了紧张气氛。
张伟和孙婆婆不敢回那个污水巷的窝棚了,那里太暴露。他们找到了一处半塌的、似乎是以前存放柴火的破屋子,挤在角落的柴堆后面。
“怎么办……婆婆……我们怎么办?”张伟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经历过黑土洼村的惨剧,知道胡人破城后会发生什么。
孙婆婆的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喃喃道:“造孽啊……真是造孽……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紧紧攥着张伟的手,冰凉的手微微颤抖,“听天由命吧,孩子……躲好,别出声……也许……也许官军能来救我们……”
但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信心。
内心独白(绝望的囚徒):
官军?官军在哪里?北边不是都败了吗?谁会来救这个小镇子?
张伟蜷缩在冰冷的柴堆里,听着外面死一般的寂静,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胡人骑兵的呼哨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扔进铁笼的老鼠。上一次,他在山林里,至少还有逃跑的空间和希望。而这一次,他被困在了这座小小的、脆弱的土城里,无处可逃!
粮食!水!这是他脑子里立刻蹦出来的问题。镇子被围,粮食很快就会耗尽!他和孙婆婆那点可怜的存粮,能撑几天?还有水井……如果胡人控制了水源……
恐惧,不再是来自远方的威胁,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步步紧逼的囚笼之困。活下去,这个目标突然变得无比具体而残酷——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饥荒和可能的屠杀中,多活一天?
他看了一眼身边瑟瑟发抖、眼神绝望的孙婆婆,又摸了摸怀里那把粗糙的铁匕首。这一次,他连挣扎的余地都变得如此狭小。生存的游戏,难度陡然提升到了地狱级别。他不再是求生的逃亡者,而是待宰的困兽。希望,如同被乌云彻底遮蔽的星光,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