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凌墨的影子在破败的听枫桥上拉得老长。
桥下的河水泛着金红色的粼光,勉强给这片荒凉之地增添了几分落寞的暖意。
他手里捏着刚从桥洞下找到的线索卡,却没有立刻去看。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为刚才识破节目组“假锦囊”的骚操作而沸腾,密密麻麻的“哈哈哈”和“节目组脸疼吗”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哥!你是我唯一的哥!这脑子怎么长的?” “节目组导演现在是不是在砸监控器?” “求导演心理阴影面积!” “这破地方还真有桥?节目组找地方也够损的。”
凌墨的目光却越过那些兴奋的弹幕,落在桥头那块被杂草藤蔓半掩的石碑上。他拨开枯藤,用手指仔细拂去“听枫”二字上的厚厚的苔藓和污垢,露出下面更深的刻痕。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莫名的专注,仿佛触摸的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弹幕渐渐安静了一些,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吸引了。 “墨哥在看什么?” “这破碑有什么好看的?” “感觉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极不协调的、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口哨声,从桥的另一头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顶流苏辰和他的跟拍pd,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苏辰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和看好戏的意味。
“哟,凌墨,你也找到这儿了?速度不慢嘛。”苏辰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来,目光扫过凌墨手里的线索卡,又瞥了一眼那破败的桥和石碑,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不过这地方……还真是符合你的气质啊,破破烂烂的,够‘怀旧’。”
他特意加重了“怀旧”两个字,暗示凌墨过气明星的身份。
弹幕里苏辰的粉丝立刻开始刷屏。 “辰哥帅炸!” “辰哥也找到了!强强强!” “某些人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破桥跟辰哥的格调真是不搭。”
凌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苏辰的存在,依旧专注地看着那块石碑,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珍宝。
苏辰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这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反驳更让他难受。他吸了口气,压下火气,故意用更大的声音对身边的pd说:“这任务有点意思,‘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意境是有了,可惜啊,桥是破的,水是臭的,枫树更是影子都没有。节目组也太会省经费了。”
他这话看似调侃节目组,实则继续踩低这个地方,连带踩低先到这里的凌墨。
凌墨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直起身,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苏辰脸上。那眼神太过清澈平静,反而让苏辰心里莫名地虚了一下。
“枫树死了,桥旧了,水脏了。”凌墨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但诗还在,桥的名字还在,这地方承载过的人事和情感,也没那么容易就彻底消失。”
他指了指那块石碑:“这碑的落款,是光绪年间重修的。这桥,至少存在一百多年了。它听过多少船桨声,见过多少离别聚散,承载过多少代人的脚印?你眼里只有破败,自然看不到这些。”
苏辰被这番话说得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强笑道:“呵,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一样。故弄玄虚。”
凌墨却没再理他,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线索卡。
卡片上依旧是一句诗:“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下面一行小字:“前往‘知音阁’,寻找你的‘知音’。”
知音阁?弹幕又开始新一轮的猜测。 “这又是什么地方?” “听起来像个茶馆或者琴行?” “这城市有叫这名字的地方吗?”
苏辰也看到了自己线索卡上的内容,他显然也毫无头绪,但为了不显得自己无知,他立刻对着镜头露出自信的笑容:“‘知音阁’?听起来就是个高雅的地方。看来下一个任务跟音乐有关了,这个我拿手。”
他瞥了凌墨一眼,意有所指:“总比某些人只会摆弄泥巴和破铜烂铁要贴合主题。”
说完,他不再耽搁,带着他的团队转身就走,似乎想抢在凌墨前面找到地点。
凌墨却依旧不慌不忙。他再次蹲下身,从那个藏在桥洞下的物资盒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
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线索卡上,都没注意到这个。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凌墨慢慢打开油布。
里面露出的,竟是一把看起来极其陈旧、甚至有些残破的古琴!
琴身暗哑无光,琴弦甚至断了两根,岳山有裂痕,琴弦尾部也有些松动。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废墟里刚扒出来的垃圾。
弹幕瞬间懵了。 “这啥?烧火棍?” “节目组什么意思?给把破琴?” “这琴还能弹吗?弦都断了!” “我懂了!任务是不是让他修琴?”
跟拍pd也适时地递上了任务补充说明卡。
凌墨接过一看,念了出来:“任务:将‘瑶琴’送至知音阁。提示:知音需听弦外之音。”
“送琴?就这么简单?”弹幕不解。 “这算什么任务?” “还弦外之音?故弄玄虚!”
凌墨看着那把破琴,眉头微蹙。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琴面,感受着那冰冷的木质和断裂的琴弦。他的眼神再次变得专注起来,仿佛在透过这破败的表象,感受着它所经历的风霜。
他轻轻拨动了一根尚存的、锈迹斑斑的琴弦。
“铮……”
一声极其干涩、暗哑,甚至有些刺耳的噪音响起,难听得让直播间的观众都忍不住想捂耳朵。
“噗……这音色……比我锯木头还难听!” “完了,这琴废了。” “节目组绝对是故意的!”
然而,凌墨的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他反复又拨弄了那根弦几次,手指在不同的徽位轻轻按压,侧耳听着那微弱几乎难以分辨的余韵和震动。
他的动作,不像是在摆弄一件垃圾,更像是一个老中医,在为一个垂危的病人号脉。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跟拍pd,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这琴,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具体地点!”
pd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就……就是从道具仓库角落里翻出来的啊……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觉得符合‘破琴’的要求就……”
“不对!”凌墨打断他,语气异常严肃,“这琴的声音不对!它的木质、它的灰胎、它残存的震动……这绝不是什么道具琴!这是一张有年头的老琴!它受过潮,琴身有暗裂,琴弦也锈蚀绷断了,但它‘魂’还没散!”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惊人的笃定和……痛心?
直播间的观众全都听傻了。 “魂……魂没散?” “啥意思?这破琴还是个宝贝?” “凌墨又开始了?这次是不是演过头了?”
凌墨不再理会pd和弹幕的质疑。他小心翼翼地将琴重新用油布包好,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那残破的听枫桥和夕阳,眼神复杂。
“我知道‘知音阁’在哪里了。”他忽然开口,语气笃定。
“啊?在哪里?”pd下意识地问。
“不是茶馆,也不是琴行。”凌墨的目光投向老城区的深处,“如果我没猜错,所谓的‘知音阁’,指的是城里最后一家还在坚持手工斫琴的老作坊——‘张氏琴坊’。老一辈的琴人,私下里都这么叫它。‘弦外之音’,指的恐怕不是音乐,而是制琴、修琴的技艺和这琴本身的故事。”
说完,他抱着琴,大步流星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
直播镜头紧紧跟随着他抱着破琴的背影,消失在老城渐起的暮色里。
只留下满屏目瞪口呆的弹幕和一个巨大的悬念。
那把破琴,到底是什么来头? 凌墨这次,难道又撞破了什么被尘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