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稻香》的余韵,像是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何老师到底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最先回过神来,赶紧打着圆场,笑着对张老爷子说:“张叔,您看我们凌墨这‘叶笛’吹得,把您珍藏的好酒都比下去了吧?”
这话总算把凝滞的气氛搅活了。
张老爷子也从那旋律带来的震撼中清醒,他深深看了凌墨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跟一坛陈年老酒似的,有惊叹,有佩服,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他没接何老师的话茬,反而又拎起酒坛子,不由分说地给凌墨空了的碗里再次斟满。
“后生,这碗,我敬你。”老爷子端起自己那碗,语气郑重,“我这酒,酿了五十年,头一回遇到能把它里外门道都喝明白的人。就冲这个,咱爷俩得再走一个!”
凌墨赶紧双手端起碗:“老爷子您言重了,晚辈不敢当。”
“当得起!”张老爷子语气斩钉截铁,仰头就把一碗酒干了。
凌墨见状,也不再推辞,陪着干了一碗。这自家酿的杨梅酒后劲不小,两碗下肚,他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但眼神依旧清明。
这下可把谢楠和林思思看呆了。张老爷子这态度,分明是把凌墨当成了平辈的知己来看待啊!这待遇,她们之前想都不敢想。
楚风坐在角落,看着凌墨和张老爷子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自己却像个透明人,心里那坛子陈年老醋算是彻底打翻了,酸气直冲脑门。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喝了酒还难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猛地站起身,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我有点头晕,先回去休息了。”也不等众人反应,就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走出了张家院子。
何老师看着楚风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谢楠和林思思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可没放过这个细节。
“楚风这是破防了?”
“换我我也破防啊,被全方位碾压,太惨了。”
“感觉他心态崩了,后面节目还能好好录吗?”
“墨哥牛逼就完事了!”
张老爷子似乎根本没在意楚风的离开,他拉着凌墨,又开始聊起了酿酒过程中观察天气、土质对原料影响的学问,越聊越是投机,恨不得把压箱底的经验都倒出来。
直到日头偏西,节目组才结束了今天的录制,告别了依依不舍的张老爷子,返回“栖梧小院”。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不一样了。何老师和谢楠有意无意地都围着凌墨说话,林思思更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凌墨身后,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楚风一个人落在最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回到小院,楚风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没出来。
何老师叹了口气,对凌墨低声道:“凌墨,楚风他……年纪轻,又好面子,你别往心里去。”
凌墨笑了笑,浑不在意:“何老师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他是真没把楚风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对他而言,这不过是节目录制中的一个小插曲,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上。
杏花坞这片地方,山水的灵秀之气似乎格外浓郁,让他体内那股温热的气流都活跃了几分。
晚饭是谢楠主厨,凌墨帮忙打下手,做了几道家常小菜。何老师去叫了楚风两次,他都推说不饿,没出来吃。
饭桌上,少了楚风,气氛反而轻松融洽不少。林思思叽叽喳喳地问着凌墨关于酿酒和音乐的问题,凌墨也耐心解答,听得小姑娘两眼放光。
“凌墨哥哥,你懂得真多!好像什么都会!”林思思由衷地赞叹。
凌墨给她夹了块青菜,笑道:“不过是平时喜欢瞎琢磨,见得多了,自然就懂一点。”
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更让何老师和谢楠高看一眼。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晚饭后,凌墨独自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借着月光观察远处山势轮廓,与脑中地图比对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那个隐秘信息渠道的加密信息。
“查。宋怀仁残余势力与一名叫‘杜三’的本地乡绅有资金往来。杜三,杏花坞人士,名下有多处产业,与节目组所在村落有土地纠纷。疑似欲借节目热度或制造事端施压。另,楚风经纪人曾与杜三手下有过接触。”
凌墨看着这条信息,眼神微微眯起。
杜三?土地纠纷?还牵扯到了楚风的经纪人?
看来,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杏花坞,水底下也不干净啊。
宋怀仁的余孽还真是阴魂不散,手伸得够长的。而楚风……如果他真的和这些人有牵扯,那他的那点嫉妒和不服,恐怕很快就会变成别人利用的工具。
凌墨收起手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录个节目,顺便研究下地图。
可总有人,非要往枪口上撞。
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他平静的脸上,却映照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风雨欲来?
那太好了。
他正好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