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戏楼的后台,弥漫着陈旧木料、油彩和淡淡脂粉混合的气息。一道光柱从屋顶的天窗斜射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糜。
老先生一开腔,那经过岁月淬炼、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瞬间便镇住了场子。不只是凌墨,连直播间的观众隔着屏幕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撼和压力。
他不仅唱,配合着唱词,手上、身上、步法、眼神,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精湛的功底和深厚的韵味。一段不过两三分钟的唱段,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人物情绪饱满欲出。
示范完毕,老先生收势,气息平稳,目光看向凌墨,带着审视:“看清楚了?来,你试一遍。”
语气平淡,显然并没抱任何期望。他见过太多想来“体验”一下、最后却哭爹喊娘的年轻明星了。戏曲,可不是哗众取宠的工具。
弹幕也屏息凝神。 “这……这怎么学?” “我耳朵会了,嗓子表示它死了。” “感觉比高数还难……” “老师:我就随便教教。凌墨:我就随便学学?(狗头)”
凌墨闭上眼,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味,又仿佛在将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切,在脑中快速分解、重组。
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变了。
虽然还是那身现代装束,但当他微微沉肩塌腰,起了一个范儿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悄然散发开来。那不再是明星凌墨,而仿佛是一个即将登台的梨园子弟。
他开口。
没有老先生那般醇厚磅礴的底气,声音清亮,却意外地精准抓住了那段唱腔的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气口、每一个韵味!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段和眼神!
抬手、投足、转身、亮相……虽然比不上老先生那般圆融老辣,却丝毫不见新手的僵硬和笨拙,反而带着一种难得的舒展和准确,尤其是那双眼睛,顾盼之间,竟然已然有了几分戏曲演员特有的神采!
“!!!!??” “我他妈直接给跪了!” “他居然真的唱出来了?!还像模像样?” “这身段?!他以前绝对学过!” “老师傅眼睛瞪大了!” “这学习能力是外星人吧?!”
教戏的老先生原本淡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的轻慢和审视迅速被惊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这怎么可能?!仅仅是看了两遍?!
一段唱罢,凌墨收势,气息略有些不稳,额头见汗,但整体完成度之高,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后台一片寂静,只有摄像机工作的微弱声音。
老先生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凌墨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你……你以前真的没学过戏?”
凌墨缓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正式学过。只是小时候听过一些。”
“奇才!真是奇才!”老先生一把抓住凌墨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红,“你这嗓子!你这身段感!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年轻人,别参加什么破综艺了,留下来跟我学戏!我保证,不出五年……不,三年!我就能让你在梨园行里唱出名号!”
又是当场收徒?!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快麻木了,只剩下疯狂的“哈哈哈”和“卧槽”。 “又来?节目组:我这是生存综艺还是收徒大会?” “各行各业的大佬都在抢人!” “凌墨:我只是想安静地做个任务……” “大佬们:不,你不想!”
凌墨再次礼貌而坚定地婉拒:“感谢先生厚爱,但我志不在此。”
老先生顿时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仿佛看到一块绝世美玉就要被埋没在娱乐圈的淤泥里,拉着凌墨的手死活不放,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足足十几分钟。
最后,在凌墨承诺“以后有机会一定来请教学习”后,老先生才万分不舍地松开手,看着凌墨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误入歧途的亲传弟子”。
当晚的戏楼助演,毫无悬念。
当凌墨换上简单的戏服,站在古老的戏台之上,灯光打在他身上时,他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唱段不多,但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步伐,每一次开口,都精准地嵌在了节奏里,丝毫没有拉垮整场演出,甚至那几个亮眼的瞬间,赢得了台下老戏迷们意外的喝彩声。
直播镜头记录下这一切,也记录下了台侧,老先生那欣慰、惋惜又无比赞赏的复杂目光。
演出结束,凌墨顺利拿到了下一阶段的线索。
但当他走出戏楼,准备前往下一个任务点时,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竟然围堵了十几个记者和自媒体人!
长枪短炮瞬间对准了他,刺眼的闪光灯噼啪作响,各种尖锐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凌墨!请问你对网上说你紫砂壶制作是剧本安排的质疑怎么看?” “有传言说你有神秘金主力捧,是真的吗?” “你拒绝顾大师和京剧名家,是否觉得娱乐圈比传统艺术更高贵?” “据说你当年耍大牌气哭过实习生,能回应一下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刻薄,明显来者不善。
直播间的观众心瞬间提了起来。 “卧槽!有狗仔!” “来的好快!明显是有人搞事!” “这些问题也太恶心了!” “哥哥刚下演出累了吧,别理他们!”
跟拍pd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试图上前阻拦,但记者人数太多,一时难以完全隔开。
所有的镜头都死死对着凌墨,等待着他的反应——是惊慌失措?是口不择言?还是灰溜溜地逃离?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凌墨停下了脚步。
他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闪光灯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然而,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慌乱、愤怒或者窘迫。
经历了白天的风波和晚上的演出,他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平静。
他抬起手,轻轻虚压了一下。
出乎意料地,那嘈杂的追问声,竟然真的因为他这个简单的动作,下意识地降低了一些。
所有记者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凌墨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记者,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提问最刁钻的记者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开口,声音透过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也通过直播,传到了所有观众耳中。
“质疑我的紫砂壶是剧本?”
“很简单。”
“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工坊。你们随便指定一块泥,指定一个器型。”
“我现场再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