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寂冰原,林昊一路向南。
化龙中期的修为,结合混沌道域对空间的微妙掌控,使得他的速度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脚下是无尽的雪山与冰川,随后是逐渐染上绿意的荒原,接着是连绵起伏的山脉与奔腾的大河。气候由酷寒转为温凉,再至温暖。
他并未在任何城池停留,目标明确,直指大陆中央区域那片被无尽云雾笼罩、传说中唯有得到接引或持有信物方能进入的仙家圣地——广寒仙域。
越是靠近广寒仙域外围,天地间的灵气便越发浓郁精纯,甚至在空中凝结成淡淡的灵雾。寻常修士在此修炼,足以事半功倍。但也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四野,越是修为高深者,感受越是明显,那是一种源自古老圣地的秩序与壁垒,拒斥着一切未经允许的靠近。
数日后,一片望不到边际、接天连地的朦胧光幕,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那光幕呈现出淡淡的月白色,其上流淌着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仿佛一轮永恒笼罩大地的神月壁垒,散发着宁静、清冷、却又浩瀚无边的威严。光幕之后,景象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悬浮的仙山轮廓与缥缈的宫阙虚影,那里便是广寒仙域,太阴圣地的根基所在。
仙域壁垒之前,并非荒芜。反而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由各色玉石铺就的广场,被称为“迎仙台”。此刻,广场上已然聚集了数百名修士,男女老少皆有,气息强弱不一,从初入道宫的年轻才俊,到气息晦涩的化龙境老怪,不一而足。
他们或盘膝而坐,静心等待;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目光灼灼,紧盯着那月白光幕,试图窥探一丝仙域奥秘。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希望获得太阴圣地的认可,进入仙域,或是拜师学艺,或是寻求机缘。
林昊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收敛了自身大部分气息,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化龙境散修。他落在迎仙台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月白光幕。
混沌之眸运转,光幕上流淌的符文在他眼中逐渐被解析。这并非单纯的防御禁制,更像是一种融合了空间法则、太阴法则以及某种独特筛选机制的综合壁垒。强行硬闯,除非拥有超越布阵者的绝对力量,否则几乎不可能,而且会立刻引来圣地强者的雷霆打击。
“看来,需要按规矩来。”林昊心道。他并不想与太阴圣地交恶,尤其是苏明月可能就在其中。
他走到广场一侧,那里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碑,上面以古老的篆文刻录着进入广寒仙域的基本规则。
规则大致有三:
一、持有太阴圣地发放的“广寒令”者,可在特定时间,由接引仙光接引入内。
二、天赋异禀者,可尝试引动“月华碑”共鸣,若得碑灵认可,降下接引仙光。
三、每甲子一度,“仙门大开”之时,圣地会派遣使者于迎仙台公开选拔弟子,通过考核者可入。
如今,显然并非仙门大开之时。广场上的修士,大多是在等待机会,或是试图引动那位于广场中央的“月华碑”。
林昊看向那月华碑。那是一块高达十丈的洁白玉石碑,碑身光滑如镜,隐隐有月华流转。不时有年轻修士走上前,将手掌按在碑身之上,全力运转功法,激发自身潜能。大多数时候,月华碑毫无反应,那修士便只能黯然退下。偶有能引动碑身微光闪烁者,便会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但距离引动接引仙光,还差得远。
“下一个,流云剑派,赵清河!”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身着锦袍、腰佩长剑的年轻男子越众而出,他气息凌厉,已达道宫境巅峰,在此地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赵清河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月华碑上,体内剑气勃发,隐隐有流云异象在身后浮现。
月华碑微微一颤,表面泛起了一层如水波般的白光,持续了约莫三息时间,才缓缓平息。
“流云剑派赵清河,引动月华微澜,天赋尚可,记名候补。”一个清冷的女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回荡在广场上空。
赵清河脸上露出一丝得色,拱手朝着光幕方向一礼,退到一旁,自有相熟的修士上前恭维。
林昊微微摇头。这赵清河的天赋在此地算不错,但引动的不过是“月华微澜”,距离真正的认可还差得远。他能感觉到,那月华碑深处沉睡着一股极其强大的灵性,寻常天赋根本难以触动其分毫。
他不再观望,径直朝着月华碑走去。
他的举动顿时吸引了一些目光。见他气息不显(刻意压制),面容陌生,不少人露出怀疑或看好戏的神色。
“又来个不自量力的。”
“看他样子,不像名门大派弟子,估计又是哪个山旮旯里出来的散修,想碰运气吧。”
林昊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走到月华碑前,并未像他人那般急不可耐地将手按上去。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光滑的碑身。
在他的混沌之眸下,月华碑不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由无数细密的太阴法则符文与一股纯净而古老的月华灵性构筑而成。它考验的并非单纯的灵力雄厚或某种特殊体质,更重要的是一种与太阴之道的契合度,一种心性的纯净与坚韧,甚至……冥冥中的一丝缘法。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但并未运转任何灵力,只是将掌心虚按在碑身之上,并未接触。
识海之中,那块新融合的、蕴含着太阴之力的昊天镜碎片微微一亮,一缕精纯至极、仿佛源自太阴本源的清冷气息,伴随着他自身那包容万象的混沌道意,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渡入月华碑之中。
起初,月华碑毫无反应。
周围响起几声嗤笑。
“装神弄鬼!”
“连碰都不敢碰,怕不是来搞笑的?”
然而,下一刻——
嗡!!!
整块月华碑猛地一震!不是微澜,不是水波,而是如同沉眠的巨龙被惊醒!
璀璨夺目的月白色光华自碑体内爆发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迎仙台!那光芒纯净、浩大、带着洗涤神魂的清凉之意!碑身之上,原本模糊的纹路变得清晰可见,那是一只环绕着神月的玉兔虚影,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华之中仰天长啸!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那轮白日仿佛黯淡了一瞬,一道粗大无比、凝练如实质的月华光柱,无视了仙域壁垒的阻隔,自冥冥高处轰然垂落,精准地笼罩住了林昊的身形!
“吼——!”
那玉兔虚影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光柱之中。
整个迎仙台,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被浓郁月华光柱笼罩的身影,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月……月华贯体!玉兔呈祥!”
“这……这是最高等级的认可!传说中只有与太阴本源极度契合的绝世奇才才能引动!”
“他是谁?!哪个圣地出来的圣子吗?!”
赵清河脸上的得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与一丝嫉妒。
林昊身处光柱中心,感受着精纯无比的太阴之力洗涤周身,这股力量与他体内的太阴镜碎片相互呼应,让他对太阴法则的感悟又深了一层。这接引仙光不仅是指引,更是一场不小的机缘。
光柱持续了约莫十息时间,才开始缓缓收敛。当光华散尽,林昊的身影重新出现时,他感觉自身与前方的仙域壁垒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那月白色的光幕在他面前,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之后,不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清晰可见的云雾缭绕、仙山耸立、宫阙连绵的瑰丽世界,精纯至极的灵气扑面而来。
一道冰冷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接引已成,请入仙域。”
林昊面色平静,在无数道羡慕、敬畏、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踏出,迈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在他身形完全没入的刹那,缝隙瞬间弥合,光幕恢复如初。
迎仙台上,寂静持续了良久,才爆发出巨大的哗然与议论。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神秘的天才,进入了广寒仙域,太阴圣地,恐怕要不平静了。
……
穿过光幕的瞬间,林昊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清凉的水膜,周围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正站在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白玉平台上。平台前方,是一座横跨云海的虹桥,虹桥尽头,连接着一座气势恢宏、通体由寒玉砌成的巨大山门,山门之上,以古老道文书就三个大字——太阴门。
山门之后,是无数悬浮的仙岛神山,飞瀑流泉,仙鹤翔集,琼楼玉宇掩映在苍翠与云雾之间,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不开,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月桂清香,宁静而祥和,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这就是广寒仙域,太阴圣地!
两名身着月白色宫装、容颜清丽、气息皆在四极境的女弟子,早已等候在平台之上。见到林昊出现,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好奇与惊讶,显然刚才外界的动静她们已然知晓。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弟子上前一步,敛衽一礼,声音清冷但不失礼数:
“恭迎道友入我广寒仙域。道友能引动月华贯体、玉兔呈祥,乃绝世之资。请随我等前往‘迎客殿’,稍作休息,自有长老前来相见。”
林昊还了一礼:“有劳二位仙子。”
他心中并无多少激动,只有一种即将揭晓答案的平静。明月,你就在这里吗?
就在他准备随两名女弟子前往迎客殿时,一道略显急促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道冰蓝色的剑光自远处一座仙山疾驰而来,瞬息间落在平台之上。剑光敛去,现出一名身着核心弟子服饰、面容俊朗却带着一丝阴柔气的青年。
这青年目光直接落在林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敌意?
“冰璇师姐,冰玥师姐。”青年先是对两名女弟子随意地拱了拱手,然后看向林昊,嘴角扯出一抹看似和善实则倨傲的笑容,“这位便是刚刚引动月华贯体的道友吧?果然气度不凡。在下百里寒,忝为圣地核心弟子。不知道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林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此人来得突兀,语气虽然客气,但那眼神深处的审视与隐隐的排斥,却瞒不过他的感知。
“散修,林昊。”他淡淡回道。
“散修?”百里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那抹倨傲更深了些,“林道友真是好机缘。不过,我太阴圣地规矩森严,即便引动月华碑,也需经过长老问询,查明根底,方可决定去留。林道友初来乍到,不如由在下代为引路,也好为道友讲解一番圣地规矩,以免不慎触犯。”
他的话看似好意,实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在宣示自己的主权,并暗示林昊这个“散修”需要他的“指点”。
那两名名叫冰璇、冰玥的女弟子闻言,眉头微蹙,但似乎对这百里寒有所顾忌,并未出声。
林昊看着百里寒,眼神平静无波。
“不劳费心。”
短短四个字,淡漠而疏离。
百里寒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身为百里世家嫡系,在太阴圣地年轻一辈中地位尊崇,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
他正欲再说什么,忽然,一个清冷如冰泉击玉、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女子声音,自天际传来:
“他的引路之人,是我。”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皎洁如月的流光,自圣地深处那座最高、也是最寒冷的“望月仙峰”之上,翩然而至。
流光散去,一道绝美的身影出现在平台之上。
她一袭白衣,清冷如画,容颜绝世,仿佛集天地间所有钟灵毓秀于一身,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周身流淌着精纯无比的太阴气息,其修为,赫然已至化龙境巅峰!正是苏明月!
看到苏明月的瞬间,林昊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
而百里寒的脸色,则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看向林昊的目光中,嫉妒与敌意几乎难以掩饰。
苏明月却看都未看百里寒一眼,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林昊,朱唇轻启: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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