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幽深而曲折,岩壁上那些幽蓝色的晶石散发出冰冷的光晕,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却更添几分诡异。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气息越来越重,甚至开始主动侵蚀林昊的护体混沌之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这并非纯粹的寒冷,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带着死寂与怨念的阴煞之力,对于生机有着本能的排斥与消磨。
林昊伤势极重,每前行一步都牵扯着断裂的骨骼与受损的内腑,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他紧咬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混沌真元在体内艰难运转,配合着昊天镜碎片释放出的温润神力,如同最忠诚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他不敢停留。头顶上方,那冥渊蚀灵阵如同悬顶之剑,阴冷死寂的力量正不断渗透下来,如同附骨之疽,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布下的禁制,消磨着他的生机。他必须在那阵法完全突破之前,找到昊天镜碎片所指引的生机,或者……找到反击的机会!
随着深入,洞穴逐渐变得开阔。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地底暗河或岩浆,而是一片……静止的、漆黑如墨的水潭!
潭水毫无波澜,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宝石镶嵌在地底,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音。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死寂气息,正是从这黑潭之中散发出来的!潭边生长着一些苍白、扭曲的怪异植物,形态如同挣扎的鬼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气味。
而吸引林昊体内昊天镜碎片的源头,就在那黑潭的中央!
在林昊混沌之眸的注视下,他能“看”到,潭底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昊天镜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内敛的神性光华在闪烁!那光芒被浓郁到化不开的阴煞死气层层包裹、镇压,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又是一块碎片?而且……似乎被此地极阴煞气长久侵蚀、封印?”林昊心中了然。难怪此地阴煞之气如此浓重,恐怕不仅是天然形成,更有这块蕴含至阳至圣神力的昊天镜碎片在此,阴阳相冲,历经万古,才形成了这片诡异的绝阴死地!
这块碎片的状态很不好,神性几乎被磨灭殆尽,但其本质极高,若能获取,不仅能大幅提升昊天镜的完整度与力量,更能借助其被阴煞磨砺万古的特性,或许能对混沌之道中的“阴阳平衡”、“死极而生”有新的领悟。
然而,想要取得这块碎片,谈何容易?那黑潭之水,乃是浓缩到极致的玄阴煞气与地脉死水混合而成,其腐蚀性与冰寒,恐怕化龙秘境修士沾上都要脱层皮。更别提,他此刻重伤在身,外面还有强敌环伺。
就在林昊权衡利弊、思索对策之际,头顶岩层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
他布下的混沌禁制,在冥渊蚀灵阵的持续侵蚀下,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崩裂!
“找到你了,小老鼠。”蚀日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索命魔音,透过岩层缝隙,清晰地传入林昊耳中。“在这玄阴绝脉中,看你能躲到几时!”
话音未落,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冥渊死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破了剩余的禁制,沿着裂缝灌入这地下空间!死气所过之处,岩壁上的幽蓝晶石迅速黯淡、粉碎,那些苍白的怪植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蚀日并未亲身下来,他似乎对此地的玄阴煞气也有所顾忌,或者是不愿轻易涉险,选择了以冥渊之力远程侵蚀,要将林昊逼出,或者直接炼化在这地底!
恐怖的死气洪流席卷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林昊!他本就重伤,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混沌道域被冲击得摇摇欲坠,护体神光急剧黯淡,肌肤上开始出现被腐蚀的灰斑,神魂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
“呃啊——!”林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踉跄后退,几乎要跌入那漆黑的水潭之中!
绝境!真正的绝境!
外有神将堵截,内有玄阴煞气与冥渊死气内外夹击,自身重伤濒死!
难道真要陨落于此?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愤怒,如同火山般自林昊心底爆发!他历经生死,融合镜片,承载前世因果,岂能如此窝囊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那黑潭中央,那块被阴煞镇压的碎片!
阴阳相克,亦能相生!此地因碎片而形成绝阴死地,那这碎片,是否也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不再抵御那侵蚀而来的冥渊死气,反而……主动将其引导向自身!同时,他全力催动体内那块融合后的昊天镜碎片,将其中蕴含的昊天神力激发到极致!
至阳的昊天神力与至阴的冥渊死气在他体内悍然相遇!这本是水火不容的两种极端力量,此刻却因林昊这疯狂的举动,被强行汇聚于一炉!
“噗!”林昊再次喷出大口鲜血,身体表面一半泛起神圣的金光,一半笼罩着死寂的灰黑,仿佛随时要炸裂开来!剧痛超越了极限,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唯有那不屈的意志在死死支撑!
“混沌……为炉!纳阴……阳!给我……融!”
他嘶哑地低吼,将混沌大道催动到前所未有的境地!混沌包容万物,演化万法,此刻,他要以自身为熔炉,强行容纳、炼化这侵入体内的冥渊死气,将其转化为一股极端而混乱的毁灭性能量!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若非他身负混沌道体,对能量有着超乎常人的包容与掌控力,若非有昊天镜碎片护住心脉与神魂,瞬间就会爆体而亡!
但他在赌!赌这被炼化的、融合了冥渊死气的混乱能量,能够打破此地的平衡!
就在他体内能量达到临界点,几乎要失控的刹那——
“就是现在!”
林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将这股凝聚了自身大部分力量、昊天镜神力以及炼化后的冥渊死气的混乱能量,化作一道灰黑与金芒交织、极不稳定、散发着毁灭波动的光柱,狠狠地轰向了黑潭中央,那块被镇压的碎片所在!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地底空间爆发!那道光柱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瞬间引爆了积蓄万古的玄阴煞气与潭底那块碎片残存神力的冲突!
整个黑潭彻底沸腾!漆黑的潭水冲天而起,化作无数道蕴含着恐怖腐蚀与冰寒力量的箭矢,无差别地射向四周!潭底那块碎片受到外部巨力冲击与同源神力的引动,残存的神性猛然爆发,如同一轮被淤泥包裹的太阳,挣扎着要破开束缚!
至阴与至阳的力量在这密闭空间内疯狂对撞、湮灭、爆炸!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大面积坍塌!岩壁崩裂,巨石如雨般落下!
“什么?!”
地面上,蚀日神将脸色微变,他感觉到自己注入地底的冥渊之力瞬间失去了联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狂暴、混乱、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爆炸性能量从地底喷涌而出!连他布下的冥渊蚀灵阵都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剧烈晃动,符文明灭不定!
他没想到,林昊竟然如此疯狂,敢在地底引爆如此程度的能量对撞!
“想借地脉之力脱身?痴心妄想!”蚀日眼神一冷,不再顾忌,暗金神甲光芒大盛,一拳向下轰出!一道凝练的漆黑拳印,如同陨星,直接轰向那能量喷发的中心,要将林昊连同这片地域一起,彻底埋葬!
地底,爆炸的核心。
林昊在轰出那一击后,已是强弩之末,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砸在正在坍塌的岩壁上,意识几乎彻底陷入黑暗。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落石掩埋,被蚀日拳印锁定的刹那——
那潭底爆发的碎片神光,在冲散了大部分玄阴煞气后,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存在,尤其是林昊体内那块碎片传来的亲切呼唤,竟化作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金色流光,无视了混乱的能量乱流,瞬间没入了林昊的眉心!
第三块昊天镜碎片,入手!
虽然这块碎片神性几乎耗尽,残破不堪,但其融入的瞬间,依旧带来了一股精纯的本源补充,稳住了林昊即将崩溃的生机,并让他与完整昊天镜的联系更加紧密了一丝。
同时,这块碎片常年被玄阴煞气侵蚀,其蕴含的法则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极阴转化”、“死寂涅盘”的奇异道韵,悄然弥补着林昊混沌大道中关于“阴”与“死”的认知。
而外界,蚀日那恐怖的拳印已然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昊凭借新碎片融入带来的瞬间清醒,以及体内混乱能量爆发后的一丝空隙,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他全力催动刚刚有所领悟的、带有一丝“阴煞”特性的混沌之力,包裹住自身,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借着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和地脉震荡的波动,猛地向下—钻!
他不是向上逃,而是向着更深、更混乱的地脉深处遁去!
蚀日的拳印轰然落下,将原本的地下空间彻底打穿,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岩浆与地下水混合着喷涌而出。但他却失去了对林昊生命气息的锁定!冥渊罗盘上,那代表林昊的光点变得极其微弱,并且在地脉深处快速移动,方位飘忽不定!
“遁入更深的地脉了?还想借地脉遁走?”蚀日站在深坑边缘,漆黑眼眸中怒火升腾。他感觉自己被一个下界蝼蚁屡次戏弄!
“哼!本将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地脉之中躲多久!”蚀日神将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化作暗金流光,竟直接冲入了那喷涌着岩浆与煞气的深坑,沿着地脉波动的痕迹,追杀了下去!
一场更加凶险、在地底深处展开的追逐战,就此拉开序幕。
而林昊,则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徘徊,凭借着求生本能与昊天镜碎片的微弱指引,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地底世界中,随波逐流,挣扎求生。
他并不知道,在他于地底亡命之时,遥远太阴圣地,广寒宫深处的太阴神池中,那轮由月华凝聚的“茧”微微一颤,苏明月清冷的眼眸,于无尽的深寒与寂静中,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一丝远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太阴气息,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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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