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岚和萧易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陈岚的反应。那块沉甸甸的【玄玑】副院长令,此刻在他们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陈岚的目光在令牌上停留了大约三息的时间。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甚至连一丝涟漪都看不到,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然后,他缓缓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块令牌,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捡起一片落叶。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甚至还用手指弹了弹令牌的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
“哦,这个啊。”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得令人发指,“原来掉在那儿了。”
“掉……掉在那儿了?”萧易瞪大了眼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前辈,您……您认识这块令牌?!”
楚枫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陈岚。
陈岚将令牌随手放在石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嗯,算是认识吧。”
他抬眼看了看两个紧张得如同等待宣判的年轻人,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继续说道:“很多年前,我游历至此,曾与这位‘玄玑’副院长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正被一桩棘手的事务缠身,身边人手不足。我恰好帮了他一个小忙,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的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件陈年旧事,带着一丝追忆。
“哦——”萧易和楚枫岚同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恍然大悟般的感叹,但眼神中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
“帮忙?”楚枫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令牌……”
“这令牌,”陈岚指了指桌上的令牌,“便是他当时赠予我的信物。言说日后若有事相求,或遇到麻烦,可凭此令牌去寻他。算是一份人情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这个人闲散惯了,不喜与这些大人物打交道,也从未用过。时间久了,自己都忘了放在哪儿了。没想到被你们在藏书楼找到了。想来是当年随手塞在某个书匣里,后来书架搬迁,便遗落了吧。”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逻辑通顺!将一位隐世高人与学院副院长的一段渊源,解释得清清楚楚!
既说明了令牌的来历,又解释了为何会出现在废弃藏书楼,更巧妙地将他自身与“副院长”的身份撇清关系——他只是帮过忙,受赠信物而已!
萧易挠了挠头,脸上的紧张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原来如此!前辈您果然厉害!连天圣堂的副院长都欠您人情!怪不得刘长老对您那么客气!他肯定是知道您和玄玑副院长的这层关系!”
楚枫岚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似乎能完美地解释之前所有的疑点:刘长老态度的转变(忌惮副院长的人情)、云海仙舟的奖励(或许是副院长的示意)、以及前辈对学院的熟悉(因为与高层有旧)。相比于“木前辈就是副院长”那个荒谬的猜想,这个“隐世高人曾施恩于副院长”的说法,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也更符合前辈一贯低调神秘的作风。
“可是前辈,”楚枫岚还是有一丝不解,“这么重要的令牌,您……就这么随手乱放吗?”她总觉得,副院长的人情,应该无比珍贵才对。
陈岚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人情债,最是麻烦。更何况,我救人助人,从不为图报。这块令牌,于我而言,与一块顽石无异。若不是你们今日捡到,我早已不记得有此物了。”
他这番话,配上他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将他的形象拔高到了一个“施恩不图报、视权贵如浮云”的世外高人境界!
萧易顿时肃然起敬,崇拜地看着陈岚:“前辈!您这境界……太高了!视副院长人情如粪土!晚辈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枫岚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和感动。是啊,以木前辈这般超脱的性情,怎么会看重一块代表权势的令牌呢?是自己想多了。
陈岚看着两人彻底信服的样子,伸手将令牌推回到楚枫岚面前,淡淡道:“既然你们找到了,便是与它有缘。你们留着吧。日后若真遇到学院内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许……能用得上。”
“啊?给我们?”萧易和楚枫岚同时惊呼,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们怎么能要!”
“一块石头而已,何来贵重?”陈岚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回房了。令牌你们自行处理,是扔是留,随你们。”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正房,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楚枫岚和萧易看着石桌上那块代表着天圣堂顶级权势的令牌,又看了看陈岚紧闭的房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前辈……真是……太酷了!”萧易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他小心翼翼地将令牌捧起来,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副院长的人情啊……说送就送了……楚师妹,你说咱们是不是抱上了一条史无前例的粗大腿啊?”
楚枫岚也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萧师兄,前辈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滥用这份人情。这令牌,还是好好收起来吧,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我们不能给前辈丢脸。”
“对对对!你说得对!”萧易连连点头,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最安全的储物袋里,仿佛那不是一块令牌,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核。
经过陈岚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两人心中的猜疑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木前辈深不可测的修为和超然品格的无限崇拜。他们更加确信,跟着这样一位前辈,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回到房中的陈岚,则轻轻关上门,嘴角终于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顽石么……”他低声自语,摇了摇头。
那令牌,当然是真的。
那“玄玑”,也的确是他当年游历天下时,偶尔会用的一个化名。
只是,那段“施恩”的往事,以及这令牌为何会“遗落”在藏书楼……其中的真相,远比他对两个小家伙讲述的,要复杂和有趣得多。
“一定要让我以真的身份现世吗?”他说了说,又摇了摇头。
不过,现在这样,挺好。既打消了他们的疑虑,又给他们留了一张不算底牌的底牌。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天圣堂熟悉的景色,目光悠远。平静的校园生活,或许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
但他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而当他不得不再次以“玄玑”或者其他身份面对这个世界时,那才是真正的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