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刚过,田胖子便带着缩小了体型、蹲在他肩头的灰八,按照地址来到了城东老棉纺厂宿舍。这是一片颇有年头的红砖楼群,居住的多是厂里的老职工及其家属,生活气息浓厚,但也难免有些陈旧压抑之感。
王翠兰早已在楼下焦急等候,看到田胖子,连忙迎了上来,脸上既有期盼又有担忧。“李……田大师,您来了。”
“王大姐,叫我田爽就行。”田胖子笑了笑,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他肩头的灰八小鼻子轻轻耸动,黑豆似的眼睛机警地扫视着周围。
在王翠兰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三楼的一户人家。门一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便扑面而来,寻常人或许只觉得是房子久不住人的凉气,但田胖子运转灵瞳术,却能看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色怨念丝线,温度也确实比楼道里低了几度。
屋内陈设简单,收拾得还算整洁,但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闷感。一个十几岁、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孩正坐在客厅写作业,看到生人进来,有些怯生生地低下头,这正是王翠兰的儿子小斌。
“小斌,快叫田叔叔。”王翠兰招呼道。
“田叔叔好。”小斌小声叫道,眼神有些躲闪。
田胖子温和地对他点点头,随即对肩头的灰八低声道:“灰八前辈,麻烦你了。”
灰八“吱”了一声,从田胖子肩头跃下,落地无声。它并没有立刻四处乱窜,而是先蹲在客厅中央,闭上眼睛,那双小耳朵却如同雷达般微微转动,细长的胡子轻颤,仿佛在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和气息残留。
王翠兰和小斌看得惊奇,又有些害怕。
过了一会儿,灰八睁开眼,小爪子先指向主卧室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客厅电视柜下方的一个角落,最后对着小斌“吱吱”叫了两声,传递出清晰的意念给田胖子:“主卧残留怨念最重,是其主要依附之地。电视柜下有微弱魂力波动,似是其执念寄托之物。那孩子身上沾染的阴气最浓,应是主要影响对象。”
田胖子心中了然,对王翠兰道:“王大姐,您丈夫的魂魄确实还滞留在家中,主要就在主卧。他并非恶意,只是心有执念,放不下你们。我们需要找到他执念的根源,才能劝他安心离开。”
王翠兰眼圈又红了,连连点头:“我们都听您的,田大师。”
田胖子先让王翠兰和小斌暂时到邻居家坐一会儿,以免干扰。然后,他跟着灰八,先来到了主卧室。
卧室里还保持着男主人生前的样子,床头甚至还挂着一张夫妻俩的结婚照。灰八跳到床上,在一处枕头位置使劲嗅了嗅,又用爪子扒拉了几下。田胖子过去仔细查看,在枕头套的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硬物,取出来一看,是一块用红布包裹着的、已经有些磨损的厂牌,上面还刻着名字和工号——张建国。红布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痕迹。
“这是……”田胖子皱眉。
灰八传递意念:“血腥气,混合着极深的不甘与担忧。此物应是其横死时随身之物,沾染了其临死前的强烈情绪,成了怨念核心之一。”
田胖子小心翼翼地将厂牌重新包好。然后他们又来到客厅电视柜下,灰八示意田胖子挪开柜子。在柜子后面与墙壁的缝隙里,他们找到了一个藏得很隐蔽的、小小的铁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并非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张张泛黄的奖状、几本先进工作者的证书,还有一张存折,存折上存着一笔不算太多、但显然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执念在此……”田胖子看着这些东西,心中明镜似的。张建国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名誉、对家庭的责任,以及那笔用生命换来的、尚未安排好用途的赔偿金和积蓄。他怕妻儿受苦,怕自己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强烈的担忧与不舍,化作了滞留不去的执念。
找到了根源,接下来便是如何化解了。田胖子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需要凭借堂口所授之法,与这心存执念的亡魂进行沟通,并引导其放下执念,前往该去之地。这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考验,更是对他心性与智慧的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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