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胖子走出清风巷,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车水马龙的喧嚣扑面而来,让他恍惚了一瞬。与小巷内的静谧、以及刚才那无形的灵魂厮杀相比,这凡俗的热闹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定了定神,感受着脚下影子中那缕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黄三的阴凉气息,心中稍安。没有直接打车,他选择了步行,一方面是为了观察是否有尾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平复心境,思考对策。
强子家住在城北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距离城西有不短的距离。田胖子一边走,一边回忆着白娘娘传授的静心咒与驱邪印的要诀,同时默默运转引灵诀,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法力流转,以及与远方五仙堂那若有若无的气运联系。这联系让他感觉并非孤身一人。
穿过几条繁华街道,逐渐接近目的地。周围的建筑变得低矮陈旧,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社区特有的生活气息。田胖子按照记忆,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强子家所在的单元楼下。
楼洞阴暗,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田胖子没有立刻上去,而是站在楼洞口,装作品系鞋带,暗中运转起一丝微弱的法力凝聚于双眼。这是白娘娘教他的一个小技巧,名为“灵瞳术”,能短暂提升目力,窥见一些寻常看不见的气息。
在他眼中,楼道内原本普通的景象微微扭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阴冷与不祥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蛛丝般缠绕盘旋,源头正是楼上强子家所在的方向。
“果然有邪气……”田胖子心中一凛,这气息虽然不算特别强大,但性质颇为阴毒,带着一种侵蚀生机的感觉,与之前古物会那种纯粹的污秽堕落不同,更偏向于某种……诅咒或者阴煞?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静心咒,一股清凉之意流转全身,驱散了那邪气带来的些许不适。他抬步上楼,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
来到强子家门口,田胖子没有敲门,而是将耳朵贴近门板,仔细倾听。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以及一种仿佛指甲刮擦木头的细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堂口气运,汇聚于指尖,轻轻按在门锁位置。这是他对引灵诀的一种粗浅运用,试图以堂口正大祥和之气,暂时中和或干扰门上的邪气封锁。
嗡……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门锁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田胖子试探性地一推,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阴冷邪气混杂着药味和一丝腐臭味扑面而来!田胖子屏住呼吸,灵瞳术运转到极致,小心翼翼地侧身挤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客厅里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强子的父亲躺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双目紧闭,面色青黑,瘦得皮包骨头,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而强子则倒在卧室门口,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紫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扼杀他!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田胖子的灵瞳视野中,强子的身上缠绕着数道凝实的灰黑色气丝,这些气丝如同活物般勒进他的皮肉,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生机与阳气!而在强子头顶上方,隐约凝聚着一个模糊的、充满怨毒的老人虚影!
“缚身噬阳咒?!”田胖子脑中瞬间闪过白娘娘提过的一种恶毒咒术,以死者残念或特定邪物为引,缠绕生人,吞噬其阳气生机,直至目标死亡!
情况危急!田胖子顾不上多想,立刻手掐驱邪印,体内法力涌动,同时引动一丝堂口气运加持!
“敕!”
他低喝一声,一道带着微弱五彩光晕的法印脱手而出,精准地打向强子身上的灰黑气丝!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冰水上,那灰黑气丝与驱邪印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冒起阵阵青烟!气丝剧烈扭动,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创伤,勒进强子皮肉的部分也松动了一些。强子的窒息感稍减,剧烈地咳嗽起来。
然而,那凝聚在强子头顶的怨毒老人虚影,猛地转过头,一双空洞却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田胖子!
“多管闲事……死!”一股充满怨恨的精神冲击如同尖锥般刺向田胖子的脑海!
田胖子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幸好他早有准备,静心咒一直默默运转,关键时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同时体内那丝堂口气运自发护主,在识海外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抵消了大部分冲击。
“好厉害的怨念!”田胖子心中骇然,这绝非凡俗之物能有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一道细长的黄光如同闪电般射出,直刺那怨毒老人虚影!是黄三出手了!
那虚影似乎对黄三极为忌惮,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啸,猛地向后飘退,同时操控着那些灰黑气丝,如同毒蛇般向黄三和田胖子缠绕过来!
“胖子,用驱邪符攻击气丝根源!在卧室床头!”黄三尖锐急促的声音直接在田胖子脑海中响起!
田胖子一个激灵,强忍着精神层面的刺痛,目光瞬间锁定卧室床头。只见那里摆放着一个打开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黑色木盒,盒中垫着红布,上面放着一块雕刻着诡异花纹、散发着浓郁邪气的玉佩!所有的灰黑气丝,正是从那玉佩中延伸出来的!
他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几张自己绘制的驱邪符,将法力灌注其中,朝着那木盒和玉佩猛地甩了过去!
“天地清明,邪祟退散!敕!”
三张驱邪符无风自燃,化作三道炽烈的金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床头!
轰!
金光与那玉佩接触,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玉佩剧烈震颤,表面的诡异花纹仿佛活了过来般扭曲,散发出更加浓烈的黑气抵抗!那怨毒老人虚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形都淡薄了几分!
“有效!”田胖子精神一振,正要再取出符箓,却见那玉佩中猛地射出一道极其凝练的黑色流光,速度快得惊人,直取他的眉心!这一击蕴含的怨毒与死意,远超之前的精神冲击!
田胖子瞳孔骤缩,想要躲避已然不及!他下意识地将全部法力注入胸前一枚白娘娘临时赐予的、刻有简易防御阵法的玉符之中!
砰!
黑光击中玉符,玉符瞬间布满裂痕,然后轰然炸碎!田胖子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黑色流光击碎玉符后,只是黯淡了些许,依旧朝着他眉心射来!
眼看田胖子就要命丧当场——
咻!
一道更细、更凝练、几乎融入阴影的黄光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道黑色流光之上!
是黄三的尾巴尖!
叮!
一声清脆如同金铁交鸣的响声!黑色流光被黄三的尾巴生生点散!而黄三的身影也在空中一个踉跄,显然硬接这一击对它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这玉佩有古怪!并非单纯阴煞,内里藏有一缕极其恶毒的诅咒本源!快!用堂口气运彻底镇压它!”黄三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田胖子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鲜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他全力运转引灵诀,不再吝啬,疯狂引动那冥冥中与五仙堂相连的气运!
刹那间,他周身五彩光晕大盛,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股堂皇正大、万法不侵的意志!他并指如剑,将所有汇聚而来的堂口气运,化作一道凝实的五彩光束,如同审判之矛,狠狠刺向那还在挣扎的诡异玉佩!
“五仙堂在此,邪祟伏诛!”
五彩光束与玉佩轰然对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般的清脆鸣音!
那玉佩表面的诡异花纹瞬间黯淡、崩碎,浓郁的黑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那怨毒的老人虚影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绝望哀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缠绕在强子身上的灰黑气丝也寸寸断裂,化为虚无。
啪嗒。
那枚诡异的玉佩掉落在地,色泽变得灰暗无光,仿佛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一切尘埃落定。
田胖子脱力般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痛,法力几乎耗尽。但他看着呼吸逐渐平稳、脸色开始恢复的强子,以及沙发上强子父亲微弱的生机似乎也不再流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与欣慰。
他……做到了!
黄三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它舔了舔刚才点散黑光的尾巴尖,那里有一小块鳞片微微翻起,渗出一丝血迹。它看向田胖子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平日的漠然,多了几分认可。
“处理得不错,虽有些鲁莽,但关键时刻还算果断。”黄三难得地夸了一句。
田胖子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他挣扎着起身,先检查了一下强子和他父亲的状况,确认邪气已除,虽然身体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只需要好生调养。他又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红布,将那块已经失效的诡异玉佩包裹起来,准备带回去交给白娘娘研究。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后怕。刚才若非黄三前辈及时出手,若非白娘娘赐予的护身玉符挡了一劫,若非他最后关头果断引动堂口核心气运……后果不堪设想。
“这玉佩……还有那诅咒本源,绝不寻常。强子家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田胖子心中充满疑虑。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他没有过多停留,给强子和他父亲喂了些清水,又留下几张固本培元的普通符水配方(从白娘娘那学来的),便带着包裹好的玉佩,在黄三的护卫下,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返回清风巷的路上,田胖子思绪纷杂。这次独立行动,让他真切体会到了里世界的危险与自身的不足,但也让他积累了宝贵的实战经验,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他有能力在默哥不在时,独当一面,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强子家对面一栋楼的窗户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收起了望远镜,拨通了一个电话。
“目标已离开,任务完成。‘饵’已成功被清除,未引起对方怀疑。确认五仙堂掌堂弟子田爽,具备一定实战能力,可调动堂口气运,威胁等级:低至中。其随身仙家(黄仙)实力评估:筑基巅峰至金丹初期。over。”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收到。继续监视,等待下一步指令。”
一场看似偶然的邪祟事件,其背后隐藏的杀机,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田胖子的初次试炼,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