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继续焱的第一人称叙述)
(接上文)
那个梦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像是所有恐惧累积到顶点后的必然爆发。
梦里,我好像是在我们自己家的卧室。时间是深夜,只有床头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小片区域。陈炜背对着我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盖着我们常用的那床灰色羽绒被。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但不知怎的,我的心跳得很快,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我。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想看看他的脸。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不是睡梦中的翻身,而是一种……更像是信号不良时的图像抖动。
我吓得屏住了呼吸。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依旧背对着我,但他的脑袋,却以一种人类颈椎绝对无法做到的、如同猫头鹰般的一百八十度,毫无征兆地转了过来!
那张脸,还是陈炜的脸。五官,轮廓,一模一样。
但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像般的光滑感。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里面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潭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漆黑**,如同两个微型黑洞,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炜”的嘴角,开始慢慢向上咧开,形成一个巨大而僵硬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嘲弄。
接着,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仿佛是电子合成般、带着电流杂音的声调,一字一顿地说:
“老……婆……你……发……现……了……啊……”
然后,他伸出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或者说,那具身体正面原本是背部的位置),那只手苍白、指节过长,指甲闪着金属般的光泽,朝着我的脖子,缓缓地掐了过来!
“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浑身被冷汗浸透,喉咙里还残留着梦魇中试图尖叫的灼痛感。
窗外天光微亮,卧室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黎明前的灰蓝色调中。我惊恐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真实的家里。然后,我颤抖着,一点点地,侧过头看向身边。
陈炜好好地躺在那里,面向着我这边,呼吸均匀,面容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正常睡眠的放松。那张脸,是我看了七年的、无比熟悉的脸。
是梦。只是一个噩梦。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乎要虚脱。强烈的愧疚感涌了上来,我怎么能做这么可怕的梦来臆想自己的丈夫?
我轻轻躺下,试图再次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梦境的每一个细节都太过真实,太过清晰,那种冰冷的恐惧感依旧缠绕着我。
就在这时,陈炜动了一下,似乎快要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
而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他**左侧脖颈**的位置。
那里,平时光滑的皮肤上,在靠近发际线的下方,隐隐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浅粉色痕迹。
像是什么东西缝合后留下的线痕?或者……是接口?
我以前从未注意到过这个痕迹!是因为角度?光线?还是……
我的心跳再次失控。我不敢再看,猛地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熟睡。
我能感觉到陈炜醒了,他坐起身,在床边停留了几秒,然后下床,脚步声走向卫生间。整个过程,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俯身给我一个早安吻,甚至没有多看“熟睡”的我一眼。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水声,我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冰冷。
那个梦,真的是空穴来风吗?
那道痕迹,又是什么?
这个睡在我身边、与我同床共枕了七年的人,真的还是我熟悉的那个陈炜吗?
恐惧,不再仅仅是感觉,它开始有了具体的形象——那张一百八十度扭转的、带着黑洞般眼睛和诡异笑容的脸,以及脖颈上那道若有若无的、仿佛在暗示着什么的痕迹。
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用“压力”或“平淡期”来说服自己。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盘踞在我的心底,日夜啃噬着我的理智——
我怀疑,我老公,可能……不是人。
至少,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焱的叙述再次中断,她用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驱不散她周身那层浓重的、源自内心最深处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