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被符号囚笼困在卧室内的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空气中弥漫的冰冷嗡鸣声像是要冻结他的血液,墙上天花板上闪烁的暗红色诡异符号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吸取他生命力和理智的恶意。房门被符号光幕封锁,逃生无路。
绝望之下,那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他死死抓住——彻底毁灭这“债务”的根源!既然这“贷灵”因他的债务焦虑而生、而强,那如果承载债务的凭证消失了呢?如果他与这个金融体系的“连接”被强行斩断呢?
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赌博,赌注是他未来的信用甚至人生。但与被眼前这超自然恐怖存在吞噬相比,现实世界的后果似乎反而可以承受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歇斯底里的决绝。他不再试图撞击光幕,而是猛地扑向书桌,疯狂地翻找起来!
抽屉被拉出,东西散落一地。他找到了!那个被他锁起来的文件夹,里面是所有贷款的合同、协议、产权证明文件!厚厚的一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是握着他过去所有努力和未来所有压力的实体化象征。
同时,他抓起了桌上的打火机。
“你想要是吗?!你不是靠这个活着吗?!”焱对着空气中那些闪烁的符号、对着那无形的“贷灵”发出嘶哑的、充满挑衅和绝望的怒吼,“我给你!全都给你!烧个干净!我看你还凭什么缠着我!!”
他猛地按下了打火机!
噗——!
幽蓝的火苗蹿起。
他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向了那叠凝聚了他无数焦虑和绝望的纸张!
火焰瞬间舔舐上纸张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橙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疯狂而扭曲的脸,也映照着空气中那些蠕动闪烁的诡异符号!
“呃啊啊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极度痛苦和暴怒的尖锐嘶嚎,猛地从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从他自己的脑海深处炸响!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
空气中那些暗红色的符号瞬间变得极度明亮、刺眼!它们疯狂地闪烁、扭曲、试图凝聚成某种更具体的、更具攻击性的形态,但似乎因为火焰的灼烧而变得极不稳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
整个卧室剧烈地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符号明灭不定,仿佛随时要崩溃!封锁房门的光幕也开始剧烈波动,变得稀薄!
有效!真的有效!
焱心中狂喜,更加疯狂地将燃烧的纸张扔在地上,甚至将其他能找到的账单、催款函也不断投入火中!火焰越烧越旺,热浪扑面而来,纸张燃烧的噼啪声和那非人的嘶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疯狂而诡异的景象!
“烧!烧啊!全都烧掉!”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分不清是因为烟雾刺激,还是因为极度情绪激动。
火焰中,那些合同上的文字和数字在扭曲、焦黑、化为灰烬。他仿佛感觉一直勒在脖子上的无形绞索正在松动。
然而,就在火势最旺、那非人嘶嚎声达到顶点、似乎即将崩溃的瞬间——
异变陡生!
燃烧的火焰中心,那些飞舞的灰烬和升腾的热空气,突然扭曲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漆黑的旋涡!
旋涡深处,不再是卧室的地板,而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都要古老、都要庞大的凝视感,从那个小小的旋涡中猛地渗透出来!
空气中的嘶嚎声戛然而止。
所有闪烁的暗红色符号瞬间全部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卧室的震动停止了。
封锁房门的光幕也消散了。
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地上那堆还在燃烧的纸张,和那个悬浮在火焰上方、不断缓缓旋转的、只有拳头大小的漆黑旋涡。
焱脸上的疯狂和喜悦凝固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旋涡,一股比面对符号囚笼时更深沉、更本质的恐惧,如同冰水般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无意中撬动了一块石头,却惊醒了下方沉睡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巨物。
那旋涡虽然小,却给人一种连接着某个无限广阔、无限黑暗、无限恐怖的深渊的感觉。刚才那个“贷灵”,与这深渊深处的东西相比,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触须?或者一个微不足道的……投影?
他毁灭了债务凭证,似乎确实重创甚至驱逐了那个纠缠他的“贷灵”。
但他似乎……打开了某种更可怕、更不可控的……东西?
那小小的漆黑旋涡缓缓转动着,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是那样“存在”着,散发着绝对的冰冷和死寂。但它那纯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恐怖和压迫。
焱连呼吸都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永恒。
那漆黑的旋涡开始缓缓缩小,仿佛要自行闭合。
就在它即将完全消失的最后一刹那——
漩涡中心,那极致的黑暗里,似乎……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古老、冰冷和漠然的眼睛。它只是漠然地瞥了焱一眼。
仅仅是一眼。
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彻底看穿、冻结、然后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一样被随意地扫视了一遍。
然后,旋涡彻底消失了。
地上的火焰也恰好燃尽,只剩下一小堆灰烬和余温。
卧室里恢复了正常。墙壁洁白,天花板完好,房门敞开。窗外是凌晨微亮的天光,远处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
仿佛刚才那一切惊心动魄的超自然现象,都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焱知道,不是。
他瘫软在地,身体和精神都彻底虚脱。他没有死,甚至身体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他感觉,自己灵魂的某个部分,已经在最后那只漠然的眼睛一瞥中,死去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债务凭证,信用大概率会破产,房子车子可能不保。他未来的路将一片艰难。
但他更在意的是——他最后放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那个深渊之眼,代表着什么?它还会回来吗?或者说,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他无意中窥见了它的一角?
“贷灵”或许消失了。但一种更宏大、更令人绝望的恐怖,似乎已经与他产生了某种联系。
天亮后,他机械地打扫了灰烬,像个游魂一样处理后续的烂摊子。他变得异常沉默,眼神深处多了一种无法消散的、冰冷的空洞。
他不再做关于债务和贷款的噩梦了。
但他开始做另一个梦。
梦见自己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虚空中。远处,有一颗缓慢旋转的、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眼球,漠然地注视着茫茫宇宙,注视着像尘埃一样渺小的他。
他知道,那并非关注,只是纯粹的、绝对的漠然。
而这种漠然,比任何带有恶意的凝视,都更加令人恐惧。
债务的束缚似乎解开了。
但另一种更深的、源于认知到自身在宇宙中微不足道、并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标记”过的束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