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云咨询,已是深夜。那方小小的漆盒被置于一楼问诊区的方桌正中,在节能灯苍白的光线下,更显幽暗古朴。
“让我来!”二师姐赤练性子最急,掌心雷光隐隐,便要强行破开盒盖。
“不可。”大师兄玄素抬手拦住,神色凝重,“此盒封印古怪,蛮力恐损及内里之物,或引发不测。当以术法循序渐进。”他绕着方桌缓步而行,步踏天罡,指尖虚划,一道无形的灵障悄然笼罩桌面,既为隔绝外界干扰,也为防备盒中可能有变。
严若菲微微颔首,认可了玄素的谨慎。她看向三师兄青玄:“青玄,你用六爻测一测,开此盒的时机与关窍。”
“得令!这就起卦!”青玄立刻来了精神,掏出三枚磨得油光锃亮的乾隆通宝(他坚称这时期的铜钱卦象最灵),净手焚香——香是问白芷要的最便宜的安神香,美其名曰“心诚则灵”。他屏息凝神,将铜钱合于掌心,心中默念开盒之事,连掷六次。
卦成,青玄盯着桌面上显示的卦象,眉头先是紧锁,随即舒展开,又带上一丝惯有的算计:“观主,卦象显示‘泽火革’,变爻在九四。革者,变革也。预示开盒之事必有变数,但九四爻辞言‘改命吉’,意指主动变革可获吉祥。时机嘛……卦象暗示需待‘日中’,即明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为佳。至于关窍……”他眯眼又看了看卦象,“需以纯阴之气引动,或需特定血脉契机?嗯,此中玄妙,恐需再加五文……呃,再加详探。”他习惯性地搓了搓手指。
严若菲没理会他后半句,目光转向四师姐白芷:“白芷,你心思细腻,看看这盒子外观,有无线索。”
白芷温柔应声,取来药箱,却不是拿药,而是拿出放大镜、软毛刷等物,小心翼翼地清理盒身斑驳的漆面与雕刻。片刻后,她轻呼:“观主,有发现!这盒底似乎刻有极细微的字迹,并非普通花纹。”
众人凑近,借着灯光,果然看到盒底阴刻着两行小字,非篆非楷,似是一种古老的符箓变体,但依稀可辨:
“庚申 癸未 丁卯 丙午”
“名:苏婉”
“这是……生辰八字?还有名字?”玄素讶然,“将此八字与名讳刻于封物之盒底,是何用意?”
“庚申年……这得是近百年前的生辰了!”青玄迅速掐指推算,“八字排盘来看,庚申、癸未、丁卯、丙午……火旺木焚,官杀混杂,这命格……啧啧,心高气傲,然一生多舛,易遭横祸,非寿终正寝之相啊!尤其日柱丁卯,阴火遇枯木,感情之路必是坎坷无比。”
严若菲凝视那八字与“苏婉”之名,心中了然。这盒中执念,多半便源于这位名叫苏婉的女子。其魂魄或许早已不在,但强烈的执念与这记载其生命根源的八字相结合,又被置于养阴之地,方能经年不散,化生扰人异象。
“明日正午开盒。”严若菲做出决定,“玄素,你以奇门遁甲布‘离火焚阴阵’于周围,以防阴气反噬。白芷,准备清心净魄的香药。赤练……你负责压阵,若有不妥,允你出手。”
赤练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次日正午,阳光直射进咨询室。玄素早已在房间四周布下阵旗,以朱砂画地为牢,引动午时纯阳之气,构成一道无形的火焰壁垒。白芷点燃特制的檀香,香气清冽,令人心神宁静。小师妹明月被严若菲特意安排站在阵眼附近,借其浑厚福缘镇场。
严若菲立于阵中,双手托起那方漆盒。时辰已到,她并未强行运功,而是指尖轻抚过盒底“苏婉”的名字与那排八字,一缕精纯灵力缓缓渡入,并非冲击,而是如同叩门,带着一丝探寻与安抚之意。
“嗡……”
漆盒轻轻一颤,那层阻碍开启的奇异力量,如冰雪遇阳般悄然消融。盒盖,自动弹开了一条细缝。
没有预想中的阴风怒号或鬼哭狼嚎,只有一股陈旧的气息弥漫开来。盒内并无惊世骇俗的宝物,只有几件寻常旧物:一枚色泽暗淡的银簪,一页泛黄的信笺,以及一小束用红绳系紧、早已干枯的青丝。
严若菲拿起那页信笺,上面是娟秀却透着决绝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语:
“君若无意,婉当自绝。此生痴念,封于此盒,愿永不见天日。然若盒启,必执念未消,望后来者助我了却残愿,寻回…那只玉镯。”
信末,并无落款,却有一个以血迹画成的简易符文,透着凄厉。
“玉镯?”严若菲蹙眉。这似乎才是苏婉执念的核心所在,而非这个盒子本身。盒中旧物是引,真正的线索,指向一只遗失的玉镯。
她拿起那束青丝,指尖触及的瞬间,怀中的铜钱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甚至比在祠堂时更为强烈。与此同时,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一只质地上乘、碧绿通透的翡翠玉镯,在昏暗的光线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随后是剧烈的争吵声、女子的哭泣声……
画面破碎,但那只玉镯的影像却清晰印刻。
“看来,我们的下一站,是找出这只镯子的下落。”严若菲将青丝放回盒中,盖好盒盖。苏婉的执念因“寻回玉镯”而存,此事不了,恐生后患。而这玉镯,似乎也与铜钱预警的天下大劫,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关联。
青云咨询的第一单委托,从驱邪变成了……帮百年女鬼找失物?这业务范围拓展得有点出乎意料。三师兄青玄已经开始嘀咕,这“跨年代寻物委托”该怎么定价才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