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揉了揉肩膀，淡淡道：“朝中些琐事罢了，无妨。”他目光落在苏清欢带来的药箱上，“你深夜前来，多有叨扰。听闻你近日忙于痘局之事，进展如何？”
话题被轻巧地带过。
苏清欢心中疑惑更深，但面上不显，顺着他的话答道：“谢侯爷关心，痘局选址已定，章程也已拟好，只是培训痘医尚需时日，药材器械的采买也需户部批复，进展稍缓。”
“户部？”谢晏眉梢微挑，“崔侍郎主事的那一部？”
苏清欢点头：“正是。”清河崔氏把持的户部，有意无意地拖延，是她目前推进全国种痘计划的最大阻力。
谢晏沉吟片刻，道：“此事本侯知晓了。明日我会让长史去户部催问一二。”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但苏清欢知道，有他这句话，户部的拖延至少会收敛许多。这或许才是他今夜“急召”她的真正目的？用一个看似私人的理由，自然地介入，为她扫清障碍？
她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感激，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她说不清。
“多谢侯爷。”她低声道。
“不必言谢。”谢晏看着她，烛光下她的侧脸柔和而专注，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韧。他忽然问道，“你用晚膳了么？”
苏清欢一愣，老实回答：“尚未。”从痘局回来便一直在绘图，忘了时辰。
谢晏皱了皱眉，朝外吩咐道：“让厨房送些清淡的夜宵来。”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和几样精致小菜便送了进来。
“坐下，用些再走。”谢晏的语气不容拒绝。
苏清欢确实饿了，也不再推辞，在他对面的小几旁坐下，安静地吃起来。粥熬得软糯香甜，温暖了她有些冰冷的胃，也驱散了些许疲惫。
书房内一时静谧，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谢晏看着她小口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冷硬的侯府书房，似乎也多了几分暖意。
用完夜宵，苏清欢再次为谢晏诊了次脉，确认他脉象已趋平稳，便起身告辞。
“夜深了，让秦苍秦岳护送你回去。”谢晏道。
“是。”苏清欢行礼，退出了书房。
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夜风微凉，苏清欢的心却有些乱。谢晏今晚的举动太过反常。那旧伤发作得蹊跷，好转得也太快。他更像是在……找借口见她？或是借此插手痘局之事？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念头。无论他目的为何，客观上确实帮了她。眼下最重要的是推进种痘，其他的，不该她多想。
然而，侯府书房内，谢晏并未立刻歇息。他走到窗边，看着苏清欢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不再疼痛的右肩。
长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侯爷，您这……”
“无妨。”谢晏打断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冽，“明日去户部，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定会‘好好’催促崔侍郎，尽快批复痘局所需款项。”长史心领神会。
“嗯。”谢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