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人应和她,但院子里确实响起几声窃窃私语。毕竟谁不想住得宽敞些?几个女知青偷偷交换着眼色。
段定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皱成个“川”字:“苏知青,你要是能拿出五十块钱,现在就能搬。”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出得起钱,今天就能找地儿盖房!”
这话像盆冷水,顿时浇灭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五十块钱,那可是城里工人两个月的工资!刚才还小声嘀咕的人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段定国冷哼一声,早料到会是这样。他背着手,目光如刀般刮过苏蓉涨红的脸:“没这个本事,就少在这嚷嚷!”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满院鸦雀无声。
段定国冷哼一声,转身对带来的社员挥挥手:“量地!”两个字掷地有声,像给这场闹剧画上了休止符。
苏蓉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戳破布料。
而韩安禾几人已经跟着丈量的人往东边空地走去。
段定国带来的几个社员都是老把式,皮尺一拉,木桩一钉,很快就量好了地基尺寸。
五个人都要独立的小屋,但心照不宣地把韩安禾和颜莞白的屋子安排在了最中间——左边是沈延敬和宋文镜,最后一间则留给了韩安珩。
昨晚几人已经商量妥当,打算建个大院子,中间用墙隔成各自的小院子。不过只在颜莞白和韩安禾屋里建了正经灶台,其他三人只搭了个小炉子,方便烧水用。
虽说秋收在即,但他们的屋子都不大,段定国特意多找了几个壮劳力来帮忙。
段定国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一定让他们住进新房。韩安禾几人乐得当甩手掌柜,把一应事务都托付给了大队长。
交代完需求,韩安禾就挎上背篓去打猪草了。等把第三筐猪草送到养猪场时,日头已经爬到了正当中。
她正打算回知青院歇晌,忽然看见黑蛋像阵小旋风似的从田埂上冲过来。
“韩姐姐!”黑蛋跑得满头大汗,小脸涨得通红,布鞋上沾满了泥点子,“俺爷说大队部有你的电话,让你赶紧过去!”他急得直跺脚,生怕耽误了大事。
韩安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八成是原主的父母着急了。前两天她病得起不来床,弟弟之前往家里递了消息。
想到这里,她赶紧掏出手帕,轻轻擦去黑蛋额头上的汗珠:“谢谢我们黑蛋跑这一趟。”说着又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黑蛋这次没再推辞,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糖果珍重地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韩姐姐是真心实意要给的。“韩姐姐,大队部在哪你还不认得吧?我带你去!”不等回答,他就拽着韩安禾的袖子往前跑。
去往大队部的路上要经过一片稻田。七月的骄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稻谷和泥土混合的芬芳。
远远望去,田里劳作的人们像一幅生动的剪影——男人们大多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上滚着汗珠;女人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草帽下露出被晒得通红的脸颊。每个人脖子上都搭着条毛巾,时不时擦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景象韩安禾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次看到都深受震撼。在她穿越前的世界里,农村早已实现机械化种植,这样集体劳作的场面只能在老照片里见到。
金色的稻浪中,人们弯腰挥镰的身影,构成了一幅最质朴又最动人的画卷。
“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韩安禾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或许可以用别的办法记录?她暗暗记下这个想法,准备日后尝试。
“韩姐姐,快点儿!”黑蛋在前方催促道。
大队部是一栋灰砖平房,门口挂着“胜利大队革命委员会”的木牌。从门外只见段定国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子在办公桌前低声交谈。那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梳着大背头,一看就是干部模样。
黑蛋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屋里那个戴眼镜的,就是二狗他爷,李书记。”他撇撇嘴,显然对二狗一家没什么好印象。
韩安禾会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黑蛋的脑袋,这才整了整衣襟,抬手敲门:“大队长,李书记。”
屋里,段定国正和李书记低头核对账本。听到动静,两人同时抬头。
段定国推了推老花镜:“禾丫头来啦,刚才你爸来电话,说五分钟后再打过来。”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黑色转盘电话就“叮铃铃”响了起来。
韩安禾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几分急切:“喂,是安安吗?”
这声音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原主记忆的闸门。韩安禾鼻子一酸,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电话线:“爸爸,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弟弟说...你病得很重?”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听到电话那头父亲的叹息,韩安禾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
这情绪来得汹涌又莫名——或许是原主残存的情感,又或许是被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话语中的心疼所触动。
“爸爸,我已经好了...”她努力压下哽咽,声音却还是微微发颤,“小珩把我照顾得很好。”听筒被她攥得太紧,塑料外壳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电话那头的韩远山听到女儿强忍哭腔的声音,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作为父亲,他多想立刻飞奔到女儿身边,可此刻却只能隔着千山万水,通过这根细细的电话线传递牵挂。
“乖安安,不哭。”韩远山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爸爸妈妈给你寄了包裹,里面都是养身子的好东西...”说到这里,这位在厂里说一不二的硬汉厂长突然哽住,缓了缓才继续道,“你都留着自己吃,别分给别人。重活累活都让小珩去做,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