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荒草甸子。断崖下的浅洞里,篝火终于被点燃。
呼凡用燧石敲击火镰,火星溅落在干燥蓬松的火绒上,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一点橘红色的火苗顽强地跳跃起来,迅速吞噬了细小的枯枝,进而引燃了黑大个他们抱回来的粗柴。噼啪作响的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阴冷和黑暗,也驱散了几分盘踞在人们心头的恐惧。温暖的光晕映照着流民们疲惫却带着一丝希望的脸庞。
“有火了!有火了!”小女孩依偎在奶奶怀里,小声地欢呼着,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跃动。
老泥瓦匠将挖到的块茎和野果用树枝串起,小心翼翼地架在火堆边缘烘烤。一股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微弱的食物焦香开始弥漫,勾动着每个人腹中的馋虫。虽然只是些难以果腹的粗劣食物,但在绝境中,这已是最珍贵的慰藉。
赵铁山指挥着几个汉子,用捡来的石块和粗树枝,在洞口狭窄处垒起一道简易的矮墙,只留下一个仅供一人弯腰进出的豁口。他又将那包散发着刺鼻硫磺和辛辣草药混合气味的【驱兽粉(劣质)】,谨慎地撒在矮墙外缘和洞口两侧的岩石缝隙里。
“这玩意儿气味冲,但愿能顶点用,至少让那些鼻子灵的畜生绕道走。”赵铁山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呼凡坐在火堆旁,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篝火的暖意驱不散他心头的焦躁。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奔涌,2.8倍于常人的力量!这感觉本该让他欣喜若狂,可此刻,这股力量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他脆弱的“马厩”里左冲右突,带来阵阵撕裂般的酸胀和刺痛!
他试着轻轻握拳。
“咔嚓!”
手中一根准备添火的、手腕粗细的干柴,竟被他无意识中捏得寸寸碎裂!木屑簌簌落下。
【警告!宿主力量掌控度低于60%!存在‘劲力失控’风险!体魄强度与力量等级严重不匹配!】 系统猩红的提示再次闪烁,如同催命符咒。
力气去哪了?力气明明就在身体里,汹涌澎湃!可他却不敢用,不会用!就像一个小孩子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稍有不慎,先伤到的就是自己!《九牛二虎劲》第二重的瓶颈虽然松动,甚至突破进度达到了30%,但体魄这承载力量的“容器”却远远跟不上力量增长的速度,成了致命的短板。
“呼小哥?”赵铁山注意到呼凡捏碎木柴的动静,以及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关切地走过来,“你气息不稳,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之前的伤?”
呼凡睁开眼,苦笑一声,摊开手掌,露出里面被捏成渣的木屑:“伤倒没事。是练功出了点岔子...力气涨得太快,身体有点...撑不住了。”他没有隐瞒,在这荒野中,赵铁山是他唯一能交流武道的人。
赵铁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呼凡捏碎的木块,用手指捻了捻:“军中也有横练硬功,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打熬筋骨皮膜。力气增长过快,而筋骨皮膜跟不上,就像水桶的板子有长有短,装不了多少水,还容易崩裂。你这情况...很危险。轻则筋肉拉伤,行动不便;重则...筋骨寸断,沦为废人!”
赵铁山的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呼凡心上。他想起系统冰冷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
“赵教头,可有解决之法?”呼凡急切问道。
赵铁山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呼凡并不算特别壮硕的身板:“法子倒是有,但在这鬼地方...难如登天。要么,立刻停止修炼,让身体慢慢适应,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安稳的环境和充足的肉食进补,我们现在一样没有。要么...”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进行极限的锻打!如同军中锤炼精铁,百炼成钢!用最残酷的方式,在生死边缘压榨身体的潜能,强行让筋骨皮膜跟上力量的步伐!但此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是自毁长城!”
极限锻打?生死边缘?呼凡的心沉了下去。第一种方法缓不济急,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力量失控无异于自杀。第二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但似乎,这是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见效的途径?
就在这时,负责在洞口矮墙后警戒的黑大个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有动静!外面...有东西过来了!”
洞内瞬间死寂!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地望向洞口那跳动的火光与外面浓稠黑暗的交界处。
呼凡和赵铁山霍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矮墙豁口处,屏息凝神向外望去。
篝火的光晕勉强照亮洞口外一小片区域。深秋的寒风穿过荒草,发出呜咽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你是不是听错了?”一个汉子紧张地小声问黑大个。
黑大个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指着洞外右前方的黑暗:“没...没听错!是踩断枯枝的声音!很沉!就在那片矮树丛后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咔嚓!”
又一声清晰的、枯枝被沉重脚步踩断的脆响,从黑大个所指的方向传来!距离洞口,绝对不超过二十丈!
紧接着,一阵低沉、令人心悸的“哼哧”声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一个庞大、轮廓模糊的黑影,缓缓从矮树丛的阴影里踱了出来,暴露在洞口篝火摇曳的光晕边缘。
那赫然是一头野猪!但绝非普通的野猪!
它的体型大得惊人,肩高几乎及腰,体长近丈,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型肉山!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的、脏兮兮的灰黑色鬃毛,在火光下泛着油亮而危险的光泽。最让人胆寒的是它那两颗从下颚翻卷而出的、足有小臂长短的惨白色獠牙,如同两把弯曲的剔骨弯刀,尖端还带着泥土的痕迹。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猩红凶光的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洞口跳跃的火焰,以及火焰后那些散发着“食物”气息的人类!
“铁...铁皮野猪!”老泥瓦匠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荒原里最凶的畜生之一!皮糙肉厚,刀剑难伤,发起狂来能撞断小树!我们...我们完了!”
“吼——!”
仿佛是听到了“铁皮”二字,那巨兽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它前蹄暴躁地刨着地面,将泥土和草根翻起,猩红的眼睛里凶光暴涨!篝火和驱兽粉的气味非但没有吓退它,反而似乎激起了它的凶性!
“准备战斗!”赵铁山厉喝一声,反手抽出了腰间那柄豁了口的旧腰刀,横在身前,眼神凝重如铁。他知道,这种级别的凶兽,劣质的驱兽粉效果微乎其微!
黑大个等人也慌忙捡起地上的粗木棍和石块,堵在矮墙豁口后,但握着“武器”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面对这如同小型战车般的恐怖生物,简陋的木棍石块显得如此可笑。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洞穴。小女孩吓得把头死死埋进奶奶怀里,发出压抑的啜泣。绝望,再次降临。
呼凡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看着那头蓄势待发的铁皮野猪,感受着体内那奔涌不息却又难以掌控的狂暴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愤怒直冲头顶。
力气去哪了?空有撼动石碑的力量,却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好!在这生死关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信赖他的人葬身兽口?
不!绝不行!
一股狠戾之气从呼凡心底爆发!赵铁山的话在耳边炸响——极限锻打!生死边缘!
眼前的凶兽,不就是最好的“锻锤”吗?
“赵教头!护住洞口!别让它冲进来!”呼凡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这畜生...交给我!”
话音未落,在赵铁山惊愕的目光和众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呼凡猛地一脚踹开挡在身前的一块石头,如同离弦之箭,悍然冲出了矮墙豁口,主动扑向那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铁皮野猪!
篝火的光,将他孤身冲向黑暗巨兽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