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整个家属院笼罩得严严实实。偶尔几声犬吠,更衬得四周寂静。
江晚念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从土坯房的门缝里闪身而出。
她没有走院里的大路,而是专挑墙根下的阴影,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在末世,夜晚是丧尸的狂欢场,也是幸存者们搜寻物资的黄金时间。如何在黑暗中隐匿身形,躲避危险,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家属院的围墙不高,江晚念找到一个角落,手臂稍一用力,便轻松翻了过去,落地时屈膝缓冲,悄然无声。
李娟口中的“鸽子市”在镇子东头,离家属院有几里地。
月光稀疏,只能勉强视物。
她将包着腊肉和精米的布袋紧紧护在胸前,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腊肉和精米是绝对的稀罕物,不能轻易出手。
价格要定高,但又不能高得太离谱,吓跑了买家。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要钱,还要工业券!
这个年代,工业券这种东西,比钱还难搞。
没有它,别说买家具,就是想买个暖水瓶都费劲。
大概走了半个多钟头,镇子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镇东头比别处更显破败,多是些没人住的破屋和荒废的院子。
江晚念放慢了脚步,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
在一个拐角处,她看到几条黑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条窄小的巷子。
就是这里了。
江晚念拉了拉头巾,将自己的脸遮得更严实了些,只露出一双清亮又沉静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巷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停了下来,耐心观察。
陆陆续续有人进去,也有人出来。
进去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出来的人则脚步更快。
观察了足有十分钟,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后,江晚念才迈步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比外面还要黑,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泥地,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走了十几米,前方才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是从一个破败的院门里漏出来的。院子里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江晚念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回到了末世的地下交易点。
院子很大,但光线极暗,只在几个角落点着煤油灯。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交谈,像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
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
有人从怀里掏出几个鸡蛋,立刻被人围住,三言两语就完成了交易。
有人拿着几尺的确良布料,正跟人讨价还价。更远处的角落里,似乎还有人在倒腾粮票。
每个人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周围,尤其是对江晚念这种生面孔。
江晚念没有急着兜售自己的东西,而是背靠着一堵土墙,默默地观察着场内的形势。
她需要一个合适的买家。
这人得有钱,识货,而且看起来不像官方的“钓鱼”人员。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凑了过来。
男人约莫三十来岁,长得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精明。
“妹子,新来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江晚念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见她不语,也不在意,嘿嘿一笑:“看你站半天了,是想买点啥,还是想出点啥?”
“有好东西,就怕你吃不下。”
江晚念终于开口,声音不大。
男人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哟,口气不小。妹子,我‘瘦猴’在这片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没见过我吃不下的东西。拿出来瞧瞧?”
江晚念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将那包用油纸裹着的腊肉露出一角。
只是一角,那股被油纸封存已久的、混合着烟熏和肉香的气味,瞬间钻进了“瘦猴”的鼻子里。
“瘦猴”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使劲嗅了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这是……腊肉?”
在这个猪肉都要凭票供应,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的年代,一块上好的腊肉,简直就是神仙吃的东西!
“怎么样?吃得下吗?”
江晚念又把油纸包好,慢悠悠地问。
“吃得下!当然吃得下!”
瘦猴搓着手,急切地问,“妹子,你这肉咋卖?还有多少?”
“肉是好肉,肥瘦相间的五花,古法腌的。就这一块,大概三斤。”
江晚念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二斤精米,不是糙米,是城里都难买到的那种。”
瘦猴激动得脸都红了。
精米!还有腊肉!
这要是倒手卖给那些不差钱的主儿,利润能翻好几番!
他强压下激动,眼珠一转,开始压价。
“妹子,你这东西是好,可这毕竟是黑市,风险大。”
“你看这样行不,这肉我给你一块五一斤,米给你六毛一斤,怎么样?这价钱,绝对公道了!”
市面上猪肉七毛多一斤还要肉票,他开一块五,听起来是高了不少。
但江晚念是谁?
在末世里靠物资交易发家的大佬,这点小伎俩在她面前,跟小孩子过家家没区别。
“一块五?”
江晚念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你当我是刚出村的小姑娘?这腊肉的成色,这味道,转手卖给那些干部家属,你翻一倍都不止吧?”
瘦猴的脸色僵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人,居然是个行家。
“那……那你说个价。”他有些讪讪。
“腊肉,三块钱一斤。精米,一块钱一斤。”江晚念直接报出价格。
“什么?!”瘦猴差点跳起来,“妹子,你这比抢还狠啊!这价钱,谁要啊!”
“没人要,我就自己留着吃了。”江晚念一脸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缺这点吃的。”
说着,她作势要把布袋收起来。
“哎哎哎,别急啊妹子!”
瘦猴赶紧拦住她,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价钱好商量,好商量嘛!”
他知道,今天要是错过了,下次再碰到这种极品货,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江晚念停下动作,看着他:“除了钱,我还要票。”
“票?什么票?”
“十张工业券,一张都不能少。”
瘦猴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妹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钱好说,但这工业券……现在比钱金贵多了!我上哪儿给你弄十张去?”
“那是你的事。”江晚念态度强硬,“钱和票,少一样,这生意都谈不成。”
她很清楚,像瘦猴这种常年混迹黑市的“倒爷”,手里肯定有门路。
他现在哭穷,不过是商人的惯用伎俩。
两人僵持住了。
瘦猴死死盯着江晚念,他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瘦猴才咬了咬牙:“行!妹子,算你狠!三斤腊肉,二斤米,总共十一块钱,再加十张工业券!成交!”
江晚念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先给东西,我再给你钱和票。”瘦猴说道。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