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背着赵猛钻进林场时,暮色已经浸透了整片山林。废弃的场部红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玻璃窗碎裂的地方缠着蛛网,像只瞎了眼的巨兽蹲在山坳里。
“二楼最东头有药箱。”金雪推开门时,铁锈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我爷爷以前跟这的赤脚医生采过药,他说应急药品都锁在铁皮柜里。”
赵猛疼得额头冒汗,却死死攥着那口铁锅不肯撒手。林霄刚把他放在褪色的行军床上,就听见铁皮柜传来咔嗒轻响——老张正用根发夹撬锁,那是他年轻时在供销社当学徒练就的手艺。
“找到了!”老张举着个布满灰尘的药箱,里面的红药水已经凝固成块,绷带却还泛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翻出瓶正骨水,刚要往赵猛肩上倒,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马翔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月光下,三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影正往场部挪动,战术背心上的狼头标志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是天狼星的人,居然追过来了。
“他们怎么找到的?”周洋攥着老虎头面具的手指泛白,暖宝宝的温度此刻烫得他心慌,“难道被跟踪了?”
林霄突然想起什么,冲到墙角捡起赵猛的铁锅。锅底的反光面还沾着溶洞里的石粉,在月光下像块碎镜子,“是这锅!刚才路过山脊时反光被看见了!”
窗外传来拉枪栓的声音,孤狼的低吼穿透玻璃:“里面的人听着,我们知道赵猛受了伤,交出他,饶你们不死!”
“放屁!”赵猛挣扎着要起身,被马翔按住。老兵从床底摸出根锈铁棍,眼神冷得像冰,“十七个人追我们七个老百姓,还好意思叫特种部队?”
老张突然拽了拽林霄的衣角,指着药箱里的东西——半瓶高锰酸钾,是以前消毒用的。林霄眼睛一亮,又瞥见墙角堆着的柴火,突然有了主意。
“老周,把你那瓦罐碎片捡起来。”他压低声音,手指在地上飞快比划,“老张,你跟我去厨房,那里有煤油灯。周洋,你守着楼梯,见人就往下扔柴火。”
分工刚完,院门外突然传来爆炸声。马翔扑到窗边一看,骂了句脏话——天狼星居然用了爆破筒,木门瞬间被炸开个大洞,木屑混着碎石飞溅进来。
“撤到二楼!”林霄拽着赵猛往楼梯跑,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见两个特种兵已经冲进堂屋。周洋抱起一捆干柴往下砸,柴火在地上滚散开,正好绊住特种兵的脚。
“就是现在!”林霄把煤油灯往柴火堆里一扔,老张同时将高锰酸钾撒过去。煤油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高锰酸钾遇热释放出刺鼻的浓烟,整个堂屋顿时成了火场。
特种兵的咳嗽声从烟雾里传来,孤狼的怒吼带着哭腔:“该死!他们用了化学武器!”
二楼的楼板被火焰烤得发烫,林霄踩着摇晃的木梁往东头跑,突然发现墙角有个通风口。他用铁棍撬开铁栅栏,一股冷风灌进来,带着松针的清香——外面是条悬崖,底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跳下去!”他回头喊道,却发现赵猛正抱着铁锅往楼梯口挪,铁锅此刻成了盾牌,挡着从楼下射来的空包弹,“你们先撤,我断后!”
马翔刚要反驳,就见浓烟里钻出来个黑影,是孤狼。少校的迷彩服被烧得破烂不堪,脸上沾着烟灰,手里的匕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抓住那个拿铁锅的!”
赵猛突然转身,把铁锅往地上一扣,自己却顺着楼梯滚下去。孤狼以为他要逃跑,追过去的瞬间,赵猛突然从锅底摸出个东西——是林霄塞给他的辣椒罐,里面还剩小半罐辣椒粉。
“尝尝这个!”他猛地把辣椒罐砸向孤狼,粉末在浓烟里炸开,少校顿时捂着眼睛惨叫起来。赵猛趁机爬起来,却被身后的特种兵踹中后腰,狠狠撞在墙上。
“赵猛!”林霄嘶吼着要往下冲,被马翔死死抱住。老兵指着通风口,声音带着颤抖,“再不走,全得死在这!”
老张已经从通风口爬了出去,正用腰带往下放绳子——是用床单撕成的布条。金雪扶着赵猛过来,他的脸疼得扭曲,嘴角却还在笑:“那孙子被我辣得直哭,比我家婆娘炒菜放的辣椒还狠!”
楼下传来孤狼的咆哮:“往楼上扔催泪弹!我不信他们不出来!”
林霄咬咬牙,帮金雪把赵猛送下通风口,自己却转身往楼梯跑。马翔拽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疯了?”
“他们要找的是干扰源。”林霄指了指老王改装的收音机,此刻正被周洋抱在怀里,“我得把他们引开。”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马翔——是从蓝军背囊里缴获的信号弹,“到了安全地,就放这个,我会找到你们。”
说完,他抓起根燃烧的木棍冲下楼。特种兵们正往楼上扔催泪弹,没防备身后有人,被他一棍砸在背上,惨叫着扑倒在火堆里。林霄趁乱冲出堂屋,故意往林场深处跑,边跑边喊:“天狼星的孬种!来追爷爷啊!”
孤狼听见声音,果然带着人追出来。林霄在树林里左冲右突,火把的光在林间晃动,正好把追兵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他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掉进个陷阱——是以前猎人挖的,深不见底,幸好被藤蔓缠住了脚。
追来的特种兵举着手电往下照,孤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抓住他!给我打断他的腿!”
林霄摸出最后半包辣椒粉,往头顶一撒,趁特种兵咳嗽的功夫,拽着藤蔓往上爬。刚爬到一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信号弹的嘶鸣声——是马翔他们放的,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光。
“在那边!”孤狼果然上当,带着人往信号弹的方向追去。林霄趴在陷阱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刚才被爆炸碎片划到了。
他撕下衣角包扎好伤口,刚要起身,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身一看,吓得魂都飞了——是那个被辣椒辣到的特种兵,正举着枪对着他,嘴角淌着血。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特种兵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眼神里全是疯狂。林霄慢慢后退,突然发现脚边有块松动的石头,足有篮球那么大。
就在特种兵扣动扳机的瞬间,林霄猛地将石头踢过去。空包弹打在树上发出脆响,特种兵却被石头砸中膝盖,惨叫着跪倒在地。林霄冲上去夺过他的枪,用枪托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
特种兵软倒在地时,林霄才发现他的臂章——不是天狼星,而是蓝军预备役的标志。他心里咯噔一下,预备役都派出来了,说明蓝军是真的急了。
他捡起特种兵的水壶,喝了口里面的水,突然觉得不对劲。水的味道有点怪,带着股甜味,像是加了什么东西。他猛地想起老张的药,难道这水里也被下了药?
刚想明白,肚子里突然传来剧痛。林霄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原来刚才在炊事班,他们不仅在红烧肉里下了药,连饮用水都没放过。
“他娘的……”他咬着牙骂了句,强撑着站起来,往信号弹的方向走。每走一步,肚子里就像有刀在搅,视线也开始模糊。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撞在一棵树上。抬头一看,愣住了——前面是片开阔地,蓝军的帐篷连绵起伏,最中间那顶挂着指挥旗的,正是蓝军指挥部。
而他手里,还攥着那把从特种兵那夺来的枪。
林霄靠在树上,突然笑了。肚子还在疼,但心里却燃起一团火。十七个人的特种小队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蓝军指挥部就在眼前,这不正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军用巧克力,是之前缴获的,还剩最后半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稍微压下了些疼痛。林霄整了整衣服,把枪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往指挥部走去。
站岗的哨兵拦住他,刚要问话,就被他捂住嘴。林霄把预备役的臂章亮出来,压低声音:“紧急情况,孤狼队长让我来汇报,有平民混进指挥部了。”
哨兵被他眼里的焦急骗了,放他进去。林霄走进指挥部时,正看见一群军官围着沙盘争论,地图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小红旗,代表着他们这些“特级威胁”的位置。
他悄悄溜到通讯台后面,那里坐着个报务员,正戴着耳机发报。林霄突然想起老王改装的收音机,伸手按在了通讯台的按钮上。
刺耳的尖啸声瞬间响彻整个指挥部,军官们纷纷捂住耳朵。林霄趁乱抓起桌上的指挥旗,扛在肩上就往外跑。刚跑出帐篷,就听见身后传来怒吼:“抓住他!他是平民!”
他把指挥旗往地上一扔,钻进旁边的帐篷——居然是蓝军的医务室。里面空无一人,估计医生都去处理腹泻的士兵了。林霄冲到药柜前,翻出瓶止痛药,刚拧开瓶盖,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躲进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孤狼冲进来,眼睛红得像血:“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特种兵们翻箱倒柜,林霄在衣柜里屏住呼吸,手里紧紧攥着那瓶止痛药。突然,他发现衣柜角落里有个通风口,比林场那个大得多,足够一个人钻进去。
他刚要动手,衣柜门突然被拉开了。孤狼的脸出现在眼前,嘴角挂着狞笑:“找到你了。”
林霄猛地把止痛药往他脸上扔,趁他捂脸的功夫,钻进通风口。管道里漆黑一片,全是灰尘,他只能凭着感觉往前爬。爬了没多久,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是张主任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那红烧肉有问题啊……”
原来通风口通着蓝军的审讯室。林霄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张主任还在哭,说要举报炊事班用过期肉,孤狼骂了句脏话,说要把他关禁闭。
林霄心里一动,突然有了主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之前在雷达站捡到的高频天线,一直没舍得扔。他把天线插进通风口的缝隙里,对着外面大喊:“张主任!我知道是谁下的药!是天狼星自己干的,想栽赃给老百姓!”
外面突然安静了。过了几秒,传来张主任的尖叫:“对!肯定是他们!我就说那红烧肉味道不对!”
孤狼气得破口大骂,审讯室里顿时乱成一团。林霄趁机往前爬,管道突然向下倾斜,他控制不住地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爬起来一看,愣住了——是蓝军的军械库。里面堆满了枪支弹药,还有几箱没开封的手雷。林霄走到一个箱子前,刚要打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警报声。
整个蓝军营地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荷枪实弹地跑动,喊叫声此起彼伏。林霄趴在窗户上一看,吓得差点叫出来——远处的山林里火光冲天,是林场的方向。
“妈的,马翔他们出事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起一把步枪就往外冲。
冲出军械库时,正好撞见一队蓝军士兵跑过去。林霄混在队伍里,听见他们议论:“林场那边着火了,好像有平民被困在里面。”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跟着队伍往林场跑,越跑越觉得不对劲——士兵们手里拿的都是灭火器,根本没带武器。这说明马翔他们可能还活着,火是自己放的,为了引开追兵。
跑到半路,林霄突然脱离队伍,钻进旁边的树林。他朝着火光的反方向跑,心里清楚,马翔他们肯定不在林场。老兵的狡猾,比狐狸还甚。
跑了大约一个小时,肚子的疼痛渐渐减轻了。林霄靠在树上休息,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不是真狼,是天狼星的联络信号。他赶紧躲到树后,看见三个特种兵正往这边走,手里拿着热成像仪。
热成像仪!林霄心里一惊,这玩意儿能穿透树林,根本藏不住。他突然想起老王的电台,要是能干扰它就好了。可电台不在身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手里的步枪。
他把步枪举起来,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响声在山谷里回荡,特种兵们立刻警惕起来,热成像仪对准了枪声的方向。林霄趁机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滚,滚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灌木丛里躺着个人,是赵猛。他的左肩肿得像馒头,人已经昏迷过去了,身边放着那口铁锅,锅底还沾着血迹。
“赵猛!”林霄摇着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的后心插着根箭——是蓝军演习用的模拟箭,箭头涂着红漆,代表“阵亡”。
他刚要把赵猛背起来,就听见热成像仪的嗡鸣声越来越近。林霄咬咬牙,把赵猛藏进灌木丛,用枯枝盖好,自己则抓起铁锅往相反方向跑。
特种兵果然追了过来,热成像仪的红点在他背上晃来晃去。林霄抱着铁锅冲进一片竹林,竹子茂密得像墙,热成像仪顿时失去了目标。
他靠在竹杆上喘气,突然觉得不对劲。竹林里太安静了,连虫鸣都没有。他刚要退出,脚下突然一软,掉进了个陷阱——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是猎人挖的。
这次没藤蔓救他了。林霄摔在坑底,疼得眼前发黑。头顶传来特种兵的笑声,孤狼的脸出现在坑边,手里拿着根木棍。
“跑啊,接着跑啊。”孤狼把木棍扔下来,“爬上来,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林霄捡起木棍,突然笑了。他想起马翔说的话,想起老周的腌菜汁,想起赵猛的铁锅。他们这群老百姓,没受过训练,没拿过真枪,却把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逼到了这份上。
“你们赢不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亮得惊人,“就算抓住我,还有更多人会站出来。你们能堵住所有的溶洞?能喝完所有下了药的水?能防住所有的铁锅反光?”
孤狼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他抓起块石头就往下砸:“我杀了你!”